诗文库 正文
胁降到王固策奏 北宋 · 吕惠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七
讨荡西界鲁逊满达勒等处,胁降到王固策,称系西界衙头,服事小大王,王差往宥州统领处充走马。
李通直行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九、《漫塘集》卷三四
仁宗朝立举子三十年推恩法,当庆历二年,南唐李氏孙有希甫者与焉,授将仕郎,守虔州长史,因官而家,为州望族。生旻,亦四与贡。旻生公镇,公镇生彦,赠承事郎,实君之考。承事年十三从伯父部运抵金陵,道阻数亏,倾装囊不足偿,遂不克归虔。既冠来京口,得遗橐于道,实以金帛,念傥来非福,遗忘者必且复求,因端坐以伺主者。久之果至,推而归之,主者大惊,发橐示之,曰:「惟所取」。承事义弗取,主者知不可强,则委白金精缣各一于地驰去。一日问卜于市,与土人王其姓者会,卜者言是当去乡自立,且将生令子以大其门。王固异其相,感卜者言,问所自来,遂妻以女,而资之立家。阅三岁生君,讳绅字绶卿。幼从邻师学,书过目辄成诵,师以其敏而惧己之轧其进也,谢曰:「吾句读师耳,不足以成子,吾友顾公应文乡先生也,子其从之」。间又因顾公而登乡先生蒋公子云之门。顾粹于学而蒋工于文,君探本于顾而咀华于蒋,故所试辄效。乾道戊子、淳熙丁酉、庚子,皆举于乡。辛丑礼部奏名,既赐第,授迪功郎、监淮南转运司造船场。时双亲在堂,外祖母亦无恙,称寿之次。追记畴昔卜者之言以为笑乐。未上,丁承事公忧。服阕,监平江府支盐仓。监使黄公灏以君职守不懈,俾主计幕府,郡太守亦倚以自助。通计在官之日,摄承掾幕者三之一。荐书交上。最后虞公俦去郡,送别津亭,求者旁午,君固无求,至是却立于数十人之后。虞忽左右顾,揖君而进之,曰:「嗟乎,今世之患,举者不知,知者不举,余幸备位二千石,所举吏多矣,然余岂尽知其人哉!若子则余知之矣。而曩之举不及子,余心恧焉,愿以奏牍累子」。即出之袖中,时皆贤虞之为而荣君之得。秩满,关升从政郎,为楚州山阳县令,刑罚轻而讼者息,期会宽而输者时,役者曰奚为后我。寻以母忧去,送者遮道雨泣。先是,朝廷将北伐,问计于守,守以属君,君为城池相恃为险,山阳城虽固而池不深,是向之守者知筑城之难足以为功,不知浚池之易为功之大也。诏浚濠如君策。至开禧间,池恃以全。再调太平州当涂丞。太平江东道院,当涂其附邑,丞在邑位高责轻,而俸视他邑特厚,佚老优贤,于是为宜。假守王公田、通守赵公师夏又雅相爱敬,于君意为适。而君甫书再考,即奋然曰:「吾官簿已七十,将安之,吾其归乎」!遂告老,守贰力遏不可,则俾同列追送,及于远郊。酒酣赋诗,赵公师夏首章云:「投劾岂能需报可,放船殊不为人留」。盖实录也。归数月,命乃下,授通直郎致仕。再岁宗祀明堂,赠典乃及亲。又二岁,再值明堂恩,赐绯银鱼袋。未几得疾,乃嘉定己卯二月六日卒,享年七十有八。娶朱氏,继陈氏,赐封皆孺人。长男彬,蚤卒;次瑀、次琚。女嫁进士丁亿,夫妇皆先君卒。孙男女各一人,未名。君人物伟岸,意气轩豁,遇事慷慨,不龌龊避就,逢人出肺肝,不诡谲崖异,故虽老将退卒,见者倾心,王公贵人,见者起敬。建安游公九言以理学名世,一见定交。或问之,曰:「是闿爽非馀子比」。少游乡校,既居前列,意有所不乐即辞去,誓不入。人曰:「士方未遇时,廪于学宜也,胡去之快」?君笑不答。京口故多名卿硕辅,比年彫丧,后来者命蹇形拘,莫能相尚,幸而磊磊落落有如君者,亦仅止此,山川寂寥,可叹也已。君葬朱夫人于金坛县三洞乡白塔之原,至是瑀等以治命合葬,实其年某甲子。前葬,君弟纶以书来俾述君行,某与纶有学舍之旧,又蚤辱君知,欲归以女,后虽弗遂,而君意不可忘也。故受简不辞。
丁巳笔录 绍兴七年丁巳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三、《忠正德文集》卷八
九月,自绍兴被召。是月十六日,入建康,对于便殿。叙志已,上曰:「卿人望所归,岂应久外」?某辞以今日规模与臣所见不同,上曰:「将来别作措置」。十七日,宣制,授左仆射。十八日,留身奏事,上问防秋大计,某曰:「淮西虽空缺,当以壮根本为先务」。又问去留如何,某曰:「其来太遽,既已失之,其去不可复尔也。臣前日奏陈固已悉之。今国威少挫,兵势亦弱,若遽自退缩,即益弱矣。却须勉自振励,为不可动摇之势,尚少坚士心,不至委靡」。上深以为然,且曰:「初闻淮西之报,未尝辄动。执政奏事皆惶恐失措,反为安慰之」。某曰:「正须如此。见诸将尤须安靖,使之罔测。不然,益增其骄蹇之心,谓朝廷莫敢谁何矣。仍以控制之事专责之二将,曰:『光世之兵不为用,我之所赖唯汝二人』。彼必感陛下倚任之重,且不敢以朝廷为弱也。前此大臣曾以此启沃否」?上曰:「彼皆仓皇,无地措足,何暇及此」?自入见,每留身奏事,上必盛怒,言德远之过,余每随事开解。
十月初,余因奏曰:「自淮西之变,军民不见朝廷有所措置,欲降一手诏慰安之」。上曰:「朕思之久矣。当以罪己之意播告天下,以朕任用之非其人也。俟行遣张浚了降诏」。余曰:「浚已落职」。上曰:「浚误朕极多,理宜远窜」。余又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大功,陛下安忍使之母子不相保」?上曰:「勤王固已赏之为宰相矣,功自功,过自过,不相掩也」。初七日夜,内降周秘、石公揆、李谊弹章,
祭白沙求雨文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二、《北山文集》卷六
伏闻开官府以治民者皆吏也,而有所谓长吏;享牲血以祐民者皆神也,而有所谓大神。簿书狱讼,播刑播德,小吏不可与也,惟长吏得专之;旱乾水溢,降灾降福,小神不能为也,惟大神得司之。婺为州,治七邑,自数年军兴以来,吾民凡疾苦无聊、争讼纷扰之事,既有长吏治之矣。今者时雨不降,苗将枯槁,顾非小神所能援也。惟王爵号尊崇,典礼高大,非寻常香火豚蹄淫渎之鬼,则变灾为福,易凶岁为丰年,将谁祷之!重念人无盖藏,时亦艰苦,上未能无取于民,下亦当致力于上。万一今又无岁,则良民困于征求,盗贼起于贫穷,流离僵仆,无复事神之礼矣。又况物无幽微,而神眄睐之间,靡不周见,岂可连畴接畛,地坼如龟,而神有不知者乎?区区之意,非特邦人不可不告于王,王固不可不勉。
第二劄子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二、《诚斋集》卷六九、《古文集成》卷二八
臣窃观陛下临御以来,圣德日新,圣政日美。一赏一罚,春生秋杀,一号一令,雷动风散,总揽天下之大柄,而归之于独断,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然古之帝王固有知以一己揽其权而不知臣下窃其权者,大臣窃之则权在大臣,大将窃之则权在大将,外戚窃之则权在外戚,近习窃之则权在近习。窃权之最难防者,其惟近习乎。盖近习之在君侧,何起居之不侍,何言语之不闻?君喜知喜,君怒知怒,未命而唯唯,未语而诺诺。此其所以能测人主几微之指,而遂至于窃其废置予夺之权也。非敢公窃之也,能测之斯能窃之矣。甚者至于政事之罢行出于此辈之议论,人才之进退出于此辈之抑扬。外廷之章奏此辈得以去取,群臣之献纳此辈与之表里。事至于此,岂惟私测之而已也,人主威福之大权,彼皆得而公窃之矣。周之棸子内史,秦之景监、赵高,汉之洪恭、石显,唐之郑注、王叔文、仇士良、田令孜皆是物也。今陛下始初清明之日,福威玉食,莫不惟辟,礼乐征伐,莫不自天,岂容有此!而近者乃有以招权用事自抵谴黜,陛下赫然震怒,屏之外服,此天下所以咏歌奋激,仰服圣断而不能自已也。大抵近习者,便嬖使令之臣也;宰执者,辅赞弥缝之臣也;侍从者,论思献纳之臣也;台谏者,箴规君德、紏逖官邪之臣也。是数人者各尽其公,互防其私,而不相附丽,则朝廷正而天下治。在哲宗时,范祖禹为谏官,其东邻宦官陈衍园亭在焉。衍至园中,不敢高声,谓同列曰:「范谏议一言到上前,吾辈不知死所矣」。此近习之臣与台谏之臣两不相通,所以致元祐之治。在徽宗时,王黼为宰相,与宦官梁师成邻居,一日帝幸黼私第,徘徊观览,适见其后户与师成后户相通,帝大不乐。此近习之臣与宰执之臣合而为一,所以致靖康之变。若使内廷之近习与外朝之群臣合而为一,则人主之燕私,人主之嚬笑,下皆得而知矣。群臣之奸邪,天下之情伪,上皆不得而闻矣。唐庚曰:「奴婢同则家道危,臣下同则人主孤」。可不惧哉!可不惧哉!陛下察之察之又重察之,防之防之又重防之,不胜天下国家之福。取进止。
宋故河南府寿安县石亢宗墓志铭(并序 宣和五年十月) 北宋 · 正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七
四民之最,敦乎本者莫如农,五福之最,厚其生者莫如富。盖衣食饶益,无有求之苦,教由是而行,性由是而谷,礼义由是而生,岂不谓福之厚乎?凿井耕田,日用饮食不用机巧,力穑尽瘁以奉君亲,岂不谓术之善乎?然则致福者必由乎为善,惟农者易资乎为善。吾乡石氏以农致富,富而善者也。石氏讳再兴,字亢宗。其先太原人也。曾祖方、祖英、父文绪,皆不仕。自上世皆以谨身节用以尽生养之道,至其父尤长于此焉,故家自此富。亢宗幼孤自立,事母郭氏至孝,百事务慰其心,经营益勤而业益广。族中累世克葬者,皆亢宗之力也。盖治家有法,能使小大一心,童仆怀恩。公平有守,故凡处事无不服从。恭爱幼弟中宝,过于父在,而弟亦尽其恭顺。其抚孤侄现过于己子,而侄亦尽其孝钦。至临终,尚不忘丁宁属其族人曰:「善视幼孤,常如我在」。故阖族无间言。乡党邻里疾者济之,急者周之。有数家共负钱五百缗,度无以还,遂焚其历账,尤人所难能者。其致家之肥,盖自有所积也。宣和元年八月二十日,以疾终于家,享年五十六。妻李氏,早卒。男三人:长曰瑗,次曰圭,次曰珍。女三人,皆已嫁。孙男四人:长曰良佐,次曰良弓,次曰良质,次曰良显。孙女二人,皆已嫁。其子瑗能绍其家,事无大小,惟斯人是赖。上有叔父,下有弟侄,瑗专其家事,使族党无怨,可谓难矣。内既能睦族,外又能和众,通敏善干,慎取与,重然诺,由是其德倍盛于前人也。其父欲祭鬼之无所归者,久有志而未果行,而瑗能行之,亦继志之一也。亢宗有能继之孝,遂生克家之子,非善报乎?其弟诸孤卜以宣和五年十月三十日举亢宗之柩,与李氏合葬于邑之甘泉乡任村里先茔之次。正叟与亢宗同里人也,诿作埋铭,义不可辞。铭曰:
肤革充盈,本乎和气。一家之肥,何异于是?乡人石氏,敦睦累世。闰屋之福,盖有所自。亢宗父子,业弥昌炽。为富能仁,有积能施。昔人行权,焚券示义,在今所难,出乎诚意。里人称之,辞一无二。我无溢言,善世可纪。
刊者王固。
按:光绪《宜阳县志》卷一六,光绪七年刊本。
杂说(四)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七、《演山集》卷五○
先王在上,域民以礼,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以仁,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以义,不以兵革之利。虽有坚锐固塞,无所用矣。为军将者,有养人之德;为师帅旅帅者,有帅人之智;为长司马者,有事人之志,有死难之节。虽有掎契司诈,无所用矣。长人之仁,帅人之智,六术五权,在乎拱揖顾指之间,人之所不能测者。齐桓之节制,不可以遇三代之仁义。仁义之用,非特在乎先王所以固国与威天下而已。有德之将,有智之帅,仁义不可以胜用焉。
宵则人息之时也,使之索绹;冬则人休之时也,使之乘屋。豳公非固劳之也,以为不若是无以致其乐焉。民无违力,地有馀利,然后朋酒斯飨,称彼兕觥,以尽其欢,则昔时劳之也,所以为今日之计欤!
国子之合,无政则乱,无教则愚。其正之也,移屏而已,无成均之法,则人性失中;其教之也,记诵而已,无道德之师,则人心失性。成均之法,成人之性,均其过与不及者也。蔽于天而不知人,非此所谓有道;蔽于外而不知内,非此所谓有德。
政者国子之所禀,则以中法治之,故为之大司乐;道者国子之所学,则以中德致之,故为之师氏。保氏养国子以道,则所谓有道者教之也。师氏以三德教国子,则所谓有德者教之也。
天下之民,不敢擅有所之适者,为夫节有期也,天下之奸绝焉;不敢擅有所赍操者,为夫传有说也,天下之盗绝焉。
五言之出是,则天下治,故此八音安以乐。民以五言而报上也,有美有嘉焉。五言之出非,则天下忽,故此八音怨以怒。民以五言而报上也,有箴有刺焉。以五言之嘉美者而纳乎上,则上知所因矣;以五言之箴刺者而纳乎上,则上知所革矣。万民之言,以六律与之音;八音之气,以六律与之度。是故内通乎性,外通乎政,君子闻之有所思焉以兴,圣人在之有所悟焉以改。
十有二律生于十二气,十有二声出于十二律。阴阳之道,天地之理,夫妇之情,父子之性,声律之中存焉。况有先王之化,上以和天时,下以和人心。述五行之和气,播之于八音;采万民之和言,奏之于六律,则其所感之幽,所作之微,犹役于阴阳焉。
先王之政在中国者详于九州,在九州者详于四海。夷蛮戎狄、人民财用、六牲九谷之数,知其利害而已,故略于九州。九州之政,各有诸侯,制节谨度,同其贯利而已,故略于中国。
乱臣之肆无所不僭,至于僭乐则尽之矣。先王以乐象功,以舞观德。季氏八佾舞于庭,则将以功德自视于天子矣。未至于斯极者所不忍,季氏忍为之,则其孰不可忍哉!
「有来雍雍」者,以其和故;「至止肃肃」者,以其敬故。能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然后享皇考之祐,则曰:「宣哲维人,文武维后」。享皇天之祐,则曰:「绥我眉寿,介以繁祉」。周之天子苟无穆穆之德,则安能致是哉?祭祀之始,天子致助,至有辟公之显相;祭祀之终,皇考致祐,至有皇天之繁祉,事其先王之至者也。宗庙之祭,歌之以彻,其以此欤!三家特陪臣耳,事及三庙,堂上之彻,庭中之舞,辄用天子之制,乱名丧实。《雍》之作也,又奚取于彼哉!
天道高而尊,造物者也,惟造物者为能覆盖愚众之罪过而治之,此冢宰所以为天官;地道卑而亲,成物者也,惟成物者为能司牧愚众之善恶而教之,此司徒所以为地官。先王之治有政,所以立礼;有刑,所以弼教,政不为虐,刑不为暴,本乎一道而已。盖自治官以道为本,出为政刑,岂有他哉!辅予盖覆之所不及者耳。后世之治,上无道揆,下无法守。然后道之以政,不以立礼;齐之以刑,不以弼教,天下始有无耻之民。然而王宅厥心,不能有大宰,亦乌用宅哉!
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大宰建其书,佐王而治其近者也,故以正典以正百官;小宰莅其事,贰王而治其远者也,故以正职以正万民。孔子曰:「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朝廷之上,乡明之君,中心无为,以守至正。一人帅以正,则百官孰敢不正?百官帅以正,则万民孰敢不正?
西面之卿,其德足以佐王;东面之孤,其德足以祐圣。三公北面,而有答王之道。王族、故士、虎士从王于路门之右;大仆、大右从王于虎门之左。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当如文王之世,有仁以为常伯,有能以为常任。所守不戾乎法,所负不愧乎位,岂有他哉!守正之王,克其宅心而已。文王宅心有道,施于有政,则自王廷之臣,都邑诸侯之官,典掌夷狄之吏,莫非吉士,克俊有德。周公之作《立政》以告嗣天子王,非敢废也,后德惟臣,良臣惟圣,百官既正,还及于上,此政之所以成圣乎!
六典以治邦国,八则以治都鄙,八法以治官府,官成以治万民,礼以治宾客。而诸侯群吏万民,还以治乎我者。宰夫之所待,则故其所逆之士而理之;大宰之所待,则揆其所逆之情而弊之。
道之所案,所以立体;道之所寓,所以致用。立体于中,致用在外。故王大旅上帝,张毡案,设皇邸。皇譬则道之用,毡譬则道之体。其体不可外也,宿次之中,所以有毡案焉。道以柔为体,则以刚为用;道以质为体,则以文为用;道以方为体,则以圆为用;道以圆为体,则以锐为用。毡之为物,质而能柔,所以象道之体;皇之为物,文而能应,所以象道之用。虽然,文采节奏,道之所寓以应物者,乌可以为常哉?物至而应,事已而寂。庄子曰:「仁义者道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此皇所以见于邸欤!
先王之事天神,以谓不称其道,不足以当其意;不当其意,不足以致其飨。张毡案未足以况道之体,设皇邸未足以明道之用,则有大裘而冕以为祀天神之服,四圭有邸以为降天神之玉。大裘以象天道,大裘而冕以象天德。秉邸圭以降之,所以象其用;植苍璧以礼之,所以象其体。道以质为体,则以文为用,大裘衮冕所以况之;道以圆为体,则以锐为用,邸圭苍璧所以况之。
鼓之为物,以和军旅,以节音乐,以正田役,以作士众之气者也。车骤徒趋,鼓与之进;车发徒刺,鼓与之戒;车徒坐作,鼓与之行止。易车险徒,先王所恃以却敌者也,然而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在鼓而已。
立政以为八柄,以驭群臣,王之所操;立德以为八统,以驭万民,王之所举。臣之趋走,民之从服,疾徐进止,在我而有节焉,王之所御也。故王固国以仁,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以义,不以兵革之利;域民以礼,不以封疆之界。鼓天下之民由道之大者而归焉,王之务也。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一时之教,以待不虞而已,岂足以语王哉!故诸侯执鼖鼓,军将执晋鼓,师帅执提鼓,旅师执鼙鼓,而王之所执则路鼓而已。
人鬼,人道之大者,故路鼓以鼓鬼享而王执之;军事,国事之大者,故鼖鼓以鼓军事而诸侯执之。诸侯有君之道,故执事之大者。谨度以事王,故执事之大者而已。
四鼓之用,莫尊于路,莫卑于鼙。
进则患怯,退则患纷。故军将执晋鼓以锐其进,卒长执铙止鼓以肃其退。鼓退而止之,训习之终;鼓作而通之,鼓行而节之,训习之始。惟其训习之始,不可不慎其乱,故两司马执铎,所长者寡,所听者详故也。节鼓虑其过差,尤可慎者,故惟五人而一节焉。师帅之于一军,有不能进者,自为二千五百人,所主而已。晋则听将军焉,故执提鼓而已。
车徒之众,骤趋驰走,坐作发刺,皆中其节。诸侯军将旅师之驭其众也肃,故鼖鼓以鼓。军事非王所务焉,执于诸侯而已。
治野之法,有治其氓者,有治其地者。以下剂致氓之类,治其氓也;夫间有遂之类,治其地也。水能为田之利,亦能为田之害。先王为之通其利,防其害。便于谷粟,则妨于车徒。先王则使无妨于车徒,有便于谷粟。故万夫之地,为之五沟以致水利,为之五涂以防水害。会归于路,以达于畿,则五涂下利于水,上利于车徒矣。路会十道而归之畿,川受十浍而归之海。民之达于畿也,其犹川之赴海欤!朝、觐、宗、遇、会、同六者,诸侯致勤于王者也。时聘、众见、间问、归脉、贺庆、致禬六者,王致爱于诸侯者也。诸侯以礼致其勤,而王弗以仁致其爱,则诸侯岂可以虚拘哉!
智力能不未尝相同,而亦未尝不相为用,天之理也,先王明其相用而为之制焉。府史胥徒,在官而有力者也,使之为正师司旅之用,乃为八职以治之。百工农妇,在民而有力者也,使之为王公士大夫之用,乃为六职以治之。
有质而无文,则物之用废;有华而无实,则物之体废。在天有时,在物有理,在人有德,在世有事,未闻偏立而独得者也。虽然,文华去道也远,且以阐吾之实。然而实与质丧,则其孰以为文华哉?故凡绘画之事后素功者,以素为质,以质为本,不可忘也。素之在天为秋之序,在人为性之质。万物至秋,动者还静,华者即实,然后反一,春夏则其文耳。君子内视见素,感物而出之,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不言而喻,人之文绣有不若者,岂特绘事也哉!
《诗》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为绚兮」。巧笑美目之文,见于容貌之间,无素而徒致其文,则趋于乱而已。有诚心之所乐,然后有倩兮之笑;有诚心之所向,然后有盻兮之视。是则素以为绚者也,此庄姜所以贤乎!
六色之次,以其五行之相胜而相用;五采之治,以其五行之相生而相继。六色缋以为衣者也。衣,阳物也,君之道也,则缋以成象。阳主造始,以孳万物,故其六色之次,以其相用。五采绣以为裳者也。裳,阴物也,臣之道也,则绣以成形。阴主顺成,以奉天道,故其五采之序,以其相继。杂而章之,工之巧也,无素为之受焉,其犹废甘以和欤,未知其为味也!
白质取其以义制人,申德威也;赤质取其以礼事上,承燕劳也。休农息老物,则君子不兴功;张皮侯而栖鹄,则春以功。猛而害物者虎豹也,毅而害物者熊也,远举而难中者鹄也。先王当其役物使农、兴事造业之时,为物去害,及远中微,然后以为功焉,故张皮侯而栖鹄则春以功。服猛去害,所制者广;兴事造业,所建者备。然后博施文德,怀柔远人,是故张五采之侯,则远国属。春以功矣,吾将息之;远国属矣,吾将燕之。燕之恩也,息之仁也,不可废威与义以制服害物者,故张兽侯,则王以息燕。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士大夫以事兼技,以义兼技,卿以德兼义,王公以道兼德。人之学当学其大者,故虽百工之众,一士可以治之。
以富邦国,以生百物,事职之务也。商旅通四方之珍异,富之者也;农夫饬力以长地财,生之者也。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士大夫,劳心而治之者也;百工商旅农妇,劳力而养之者也。一曰农,五曰百工,六曰商贾,七曰嫔妇,九职之序也。六职则先百工,而商旅次之,农夫次之,妇功次之。六职为夫百工之事而设者也,商旅农务特为之用而已。商旅通四方之珍异,以资百工者也;农妇长地财、治丝枲以养百工者也。
杂说(一二)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一、《演山集》卷五八
以礼制民,以俗因民。而太宰所赏,则其入礼而为善者;所刑,则所出礼而为恶者,此其忠厚之至也。其威有德,天下之人,中心悦而诚服之,惟其所役,其孰违我哉!刑赏之后,继以田役驭其众,此其威威至也。苟喜以刑去恶,恪以善劝善,天下畏之而已,莫之爱焉。其威之在天下也,譬犹至刚之物,难犯而易折,况或以刑去善哉?怨之而已。《诗》曰:「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怒恶而刑之,足以沮乱而已。知善而祉之,遂破小人之党,其道消矣,此乱所以已焉。夫一赏而已,乱天下之威莫大于是。有恃权势而威天下者,所与非善,所沮非恶,行其私心,不顾天下之公义,势穷而威去,则威非负权势者之所能驭也。有尚名法而威天下者,无情而寡恩,善恶高下,一断以法,求使畏我而不能使之爱,恶者有可免之奸,而善者有不幸之惧。及其失也,心离而威去,则威非尚名法者之所能驭也。然则孰能驭之?君子之威天下也,不求为威,而能使人中心悦而诚服之,威斯至焉。
九职之民进于野矣,未尝知文;进于力矣,未尝知德;进于利矣,未尝知义。教以六艺,然后知义焉,不竞利以乱;知德焉,不恃力以暴;知文焉,不陷野以愚。然而义与文、德能使人轻利。先王又患其委职而去也,教以世事,固其业矣。工者世工,商者世商,农者世农,此进民于其所任而成之者。然而向者学艺未能行焉,不足以为善也,制其爵禄,吏诸官府之中,与贤且贵者联为八职,以服王事,此进民于所学而成之者。虑其废此九职也,于无职者使之出夫布以戒之;虑其废此三事也,于无职事者使之出夫家之征以戒之。王之乡遂,三事未尝废也。大司徒因此五物者,民之常,而施十有二教焉。以阳礼教和,则使之学艺矣;以世事教能,则使之世事矣;以贤制爵,以能制禄,则使之服事矣。九职而加三事焉,颁于邦国都鄙而已。
非天子不议礼,而天下无私法;非天子不考文,而天下无私学。礼之与文,自天子出,诸侯遵之而已。及其有事焉,或得乎在外者之福;有学焉,或得乎在我者之善,弗敢当也。以谓天子有命,故吾得有事乎神;有教,故吾得有事乎学,我何与焉!以其所受之福,所享之善,悉以进之。尊吾君也,则归之以善;爱吾君也,则致之以福,先王兼收而独享之。夫善在我者且不敢私焉,况不在我者哉!
都家之封,公卿大夫之采邑,王子弟所食之邑,有社稷焉,物之所资以生者也;有五祀焉,人之所待以安者也;有先君焉,国之所因以立者也。有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有因国之在其地而无主后者。都家之治以贵得民,此族实阴相之者,不可忘也。先王为之颁祀以驭其神,为之宗人以典其祀。而或赐之禽焉,王以不与其祭而重之也。夫为之颁祀以驭其神,为之宗人以典其祀,则都家祭祀之礼,惟王所议;神之所享,惟王所赐。其福安得而不致哉?而况子弟之亲,公卿大夫之密迩,寿王以福,固其愿也。祭仆展而受之,膳夫受而膳之。受而膳之,示王享其所致而已。
先王之世,君能下下以成其政,则有燕飨以致其欢,贺庆以致其勤。臣能归美以报其上,则于中心恻怛以致其爱,惟恐其莫之及也。欲其福禄之高也,以山祝之不足也,祝之如冈;欲其福禄之大也,以阜祝之不足也,祝之如陵。欲其为下所厚,不可得而坏也,以南山祝之;欲其为下所益,不可得而衰也,以松柏祝之。以祝吾君未之足也,又以吾君戬谷之臣,祝其无不宜焉。无事之时,至诚之愿,于王如是之至也,而况祭祀之致福,岂徒行礼而已邪?其于鬼神也,必有至诚以感之;其于王也,必有至诚以致之。虽然,王岂徒受其福哉?行人归赈以交诸侯之福,则诸侯之致福也,王固有以报之矣。鬼神之意,盖亦愿为五福而阴相之,则王与诸侯相交以福,非徒以为文焉。
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九伐之法,正其罪恶之名,然后命诸侯,会卒伍而从事焉。言伐则其事也,言九伐之法则其讨也。讨者,著吾法度之言以问其罪耳。
冯弱恃强,犯寡恃众,高而自危,满而自溢者也,则宜伐而眚之。害民则伐之,行庶民之所恶也;陵外则坛之,行诸侯之所恶也。先王之兵,岂将黩武以快其私也哉?野荒而不治,民散而不系,无智以及其所有者也,则宜伐而削之。负固不服,无仁以保其所有者也,则宜侵之。先王之兵,岂将征利于下而极其欲也哉?彼自取之而已。贼杀其亲,充类至仁之尽也,则宜正之;内外乱,鸟兽行,不仁而无其亲者也,则宜灭之;放弑其君,充类至义之尽也,则宜残之;犯令陵政,不义而无其君者也,则宜杜之。
施贡分职以任邦国,简稽乡民以用邦国,其法既废,而后野荒民散者,天下皆是也。比小事大以和邦国,其法既废,而后冯弱犯寡,陵外负固者,天下皆是也。进贤兴功以作邦国,其法既废,而后贼贤害民者天下皆是也。周道之末,九法既废,而后九伐之权遂为列国所擅。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所谓伐之者非必争贤害民,所谓侵之者非必负固不服,所谓眚之者非必冯弱犯寡,所谓灭之者非必内外乱、鸟兽行。孟子曰:「征者上伐下也」。「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九法之伐,以正邦国,往而正之而已。
九伐之法,施于九法之所不及者也。诸侯之心弗平则争,弗正则乱。九法所平则治其争,九法所正则治其乱。然而大司马掌建邦国之九法,则言佐王。九伐之法,九法之一事耳,盖非所以佐王,则言以正邦国而已。
王与之守邦而有万民,王与之共民而有群后。当其入王而王弗之臣也,以其从主则谓之宾,以其敌主则谓之客。诸侯尊而有疑于王者,要服以内则谓之大宾;诸臣微而无疑于王者,要服以内则谓之大客。王之大宾客也,有礼以致其恭,故拜揖辞受,事为之节;有物以致其爱,故问劳赠送,物为之数。乃有牢礼饩献、饮食币帛之用,先王将其厚意以收万国之欢心者也。
年有丰下,财有多寡,礼有备杀。财少而不杀则失礼于奢,财多而不隆则失礼于俭。奢则没礼,俭则废礼。以亲邦国者也,为奢所没,为俭所废,且孰以致亲哉?是故太宰以九式均节财用,宾客之式与焉。邦国万民相为宾客,财之多寡,礼之备杀,以是为差,不可过也。
祭祀之式,先王以事神;宾客之式,先王以接人。丧荒之式以待天变,军旅之式以待人乱。幽间之中有鬼神为之祐,显明之中有宾客为之相。天变人乱,有备无患,然后有共吾肥甘者,则羞有式焉;有共吾轻暖者,则服有式焉;有共吾便用者,则工有式焉;有共吾行礼者,则币帛有式焉;有共吾行恩者,则好用有式焉。然而神不祐于幽,人不相于明,则夫六式已矣。宾客之式,重与鬼神,岂可废乎?
凡邦国之贡以待吊用,凡万民之贡以充府库。然而九式之用,特用九赋之所入者。九赋之所待,关市之赋以待王之膳服,邦国之赋以待祭祀。然而宾客之用特用邦中之所入者,亦有义乎!先王以为吾有九职以任万民,以九贡致邦国之用,非以奉吾欲也,还以为邦国万民之计而已。千里之内,吾所自治者,以其自治而得之者。置诸九式之用,则其事鬼神也敬,其待宾客也勤。九式之用,羞服好用,无所愧焉。
人情、天道,相为远近者也。礼之近天道者,人情远焉,非礼之宜也。鬼神之卑而亲者,不可以此事之。礼之近人情者,天道远焉,非礼之至也。鬼神之尊而远者,不可以此事之。君子事其尊,而远者以意为主;事其卑,而近者以物为主。三礼之至,上足以降天神,下足以出地示,中足以致人鬼,无他也,能于三极之道,相为近远而已。以禋礼祀昊天上帝,则以我之意达之,物之形气不足与焉。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以血祭社稷、五祀、五岳,则以物之气达之。以狸沉祭山林川泽,以副辜祭四方百物,则以物之形达之。一牲之微,投之于渊,瘗之于土,副而磔之,将为四方百物之报,岂足致之哉?形气之中,先王诚意之所寓,故足以致焉。日月星辰、风师、雨师,有象者也;山林川泽、四方百物,有形者也。有象者以物之气臭祀之,有形者以物之形体祭之,是则可矣。昊天上帝,其降而与物接也,不见其形;其升而与物辨也,不见其象。然则如之何致之哉?无形也,不可荐之以味;无象也,不可达之以气。郊之血,祫之腥,三献之爓,一献之熟,自熟至血,其去人情远矣,祀帝足乎?先王以为未也。泰坛之禋,羔羊之裘,未孕之牲,陶匏之器,无文也,无情也,无味也。且夫祀天之所主,用血而已,岂礼之至哉?五者未离乎物,非其所恃以格帝者也,以寄其诚而已。先王之于天神也,以诚意动之,以精意接之。定之以七日之戒,斋之以三日之宿。不御色,不听乐,不饮酒,不茹荤,视涤濯,莅玉鬯,省牲镬,奉玉赍,赞币爵,告时告备,告纯告洁,以诚其意而已。心斋以致其精意,祭祀之斋以致其诚意。先王所以使人诚其意者,将以致精焉。人之意粗则交于物,精则交于神。盖其理也,有无之间,帝之神明在焉。古之圣王,精神与帝感通。梦帝赉予良弼,盖夫精神之接于帝也,岂粗于意者之所能及哉?以恭致庄,然后以默致静;以默致静,然后思道以致其虚,此其所以接于帝也。精意以享,其犹孝子之致其亲欤!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旋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及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叹息之声。君子之事帝,亦犹是也。天鉴帝省,见其在物之上焉,尊之贵之,惟恐其或失之,精意以享者也。然而精意以享,在乎先王以为至乎?未也。不可以言论,不可以意察。致者不期精粗焉,精意以享是礼而已。先王之制禋礼也,期于百执事而至斯极也。先王无所事意焉,是以大司寇之职,禋祀五帝则戒之曰:「莅誓百官,戒于百族」。将欲致精其意而已。虽然,有道者足以格于皇天,有德者足以格于五帝,有才者足以乂王家。太宰所佐则王也,未足以佐圣;所职则宰也,未足以论道。是以太宰祀大神则为不足,享先王则为有馀。此太宰之职所以正言祀五帝,而祀大神,祭享先王,则如之而已。然则先王所以祀昊天上帝,岂止于禋礼而尽哉?大神大示,盖惟有大道者足以对之,有至精者足以接之。老子曰「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焉。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则道之大者,自非王公,不足以体之。《记》曰「孝子为能享亲」,「圣人为能享帝」。孝之于人道之尽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之尽者也。则天之大神,地之大示,自非圣人不足以享之。若夫百执事,则效于禋礼而已。太宰且有大于此者,况先王乎?然而以血祭社稷、五祀、五岳而已,不及大示者,以见地示二而小,故特举小者以见其大焉。以禋礼祀昊天上帝而已,不及五帝者,以见天一而大,故特举大者以见其小者。昊天之有上帝也,其犹国之有君欤!五精之帝,则四方之诸侯而已。诸侯有君之道,故皆谓之君。五精之君有帝之道,故皆谓之帝。
宋故推诚翊戴功臣彰武军节度延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傅使持节都督延州诸军事延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武威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五百户食实封一千六百户赠侍中曹公行状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宋元宪集》卷三三
曾祖业,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荣国公。祖芸,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尚书令,谥武惠,追封越国公。父彬,故枢密使,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尚书令,谥武惠,追封鲁王。
真定府灵寿县某乡某里曹玮,字宝臣,年五十八。公之先本出晋清河太守泓之后。泓卒,子孙贯其郡。后徙真定之灵寿,今又为其邑人。高、曾值唐室之骚,皆以才力事州为列校。忠规雄算,屈于地势,故二祖阀阅不章于王朝。逮鲁武惠王之兴,功盖盟府,拥旄服衮,绸缪累圣,率义而上,追贲烜赫。王又重之以劳谦明德,保躬不伐,殁从太烝,为宋宗臣。使今天下言诸侯王世家者,以曹为首。公即王之第四子,性英壮沉决,形于羁丱。武惠节制郓、徐也,并奏署公为天平、武宁二军牙内都虞候。以恩换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叛羌李继迁扰灵夏,太宗留意边琐将屯之臣,时武惠冠领内枢,面奉诏举材堪西事者。久之,启上曰:「知人不易。朝廷虽多士,臣未见其能。臣有子某好谋而断,谓堪试用」。太宗喜王之内举,即日召见,欲命公以诸使,王固辞,诏以本职同知渭州,时年十九,迎者惊其壮。真宗嗣极,就改内殿崇班。咸平二年,正领州事。俄丁先生忧,以守边不得归。及葬,自请还丧庐,毕劬劳之报。书数上,辞情哀切。朝廷念继迁旅距,又公治最已显,诏不听,即拜閤门通事舍人。顷之,加本州屯田制置使,转西上閤门副使,徙知镇戎军。继迁虐用诸帐,人不堪命。朝恩购募安辑,所以慰纳之良厚,吏多不能奉扬威德。公至部,则腾檄区落,告以丹青之信,戎人得诏书皆泣下。由是喀努羌举族内附,继迁兵讨西凉诸姓,还次石门川,公率军邀败之,多所俘馘,威震夷鄙。自尔黠寇往来,不敢近当路塞。军境平易无扼束,利于驰突。又边民挟弓矢应募为官军,每有警则辄为前锋,而官无资粮器械之费。公因奏言,请并陇山而东,循古长城刳大壕以隔敌骑;给境内閒田,复赋役;夏秋出戍卒,护民耕护,以赏义兵。制皆曰可,迄今奉行为故事。时继迁死,馀烬衰破,子德明畏诛奉献,计不坚定,公请出师讨之。上以德明首鼠两端,且谕公以待其变。俄而扬珠、玛哈等族万馀落款阙顺化,并乞师应接。将吏疑怖,欲弗许。公独决策,夜将兵逼天都山,信宿尽拥其众归。因是诸小种皆纳质保塞。值德明亦输贡受爵土,而公名寖重矣。驿书召还,录前后功,正其使名,充邠宁环庆路驻泊兵马都钤辖,俄又命兼知邠州。封禅恩,进使东閤。帝以公著效西土,更欲以名震北道。大中祥符三年,即使号领高州刺史,徙为真定府定州路兵马都钤辖,又出公所上泾原环庆两路边州图,以示辅臣曰:「山川华戎城郭储峙之要,尽在是矣。可别绘为二,一留枢密院,一付本路,使按图以从事」。因嘉叹久之。岁中,复徙泾原路兵马都钤辖、兼知渭州。西祀恩,迁四方馆使。札玛克部大入,数为寇害。四年夏,公勒兵与大将支军出武延咸泊川,合击破之,捕斩首功数百,夺甲铠驼马牛羊居多。上书让州事,愿专督兵要,密诏不许。五原外界有巴勒臧族,屡违王命,公因按塞夜袭之,歼其众,厥后属国羌无敢叛者。乃请补百帐以上酋长号本族军主,次曰指挥使,以拟王臣部曲之官。七年冬,西南诸戎解仇伺便,欲穿塞为盗,特迁公引进使,再留州任,以防遏之。先是陇外有弃地号笼竿川,恒为兵冲,州无外蔽。公按形胜筑城以镇之。自是寇无踰心,而我有重关矣。明年春,复与大将陈兴等讨札玛克馀党,灭之。未几,改领英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秦州宗噶尔人李遵挟罝勒斯赉,为之谋主,裁制种落,号为文法。众十馀万,雄长塞外。遵因献方物,求「赞普」之号,用诏拜为保顺军节度使以羁縻之。然凶狡恣睢,专趋边隙。乃使其舅赏云丹说义从羌郭苏达勒,谋为乡导。公知之,许苏达勒以重赏,使图云丹。后十馀日斩其首。既而前预谋者皆逃怖伏匿,公诱召之,许输物赎罪。是岁入塞者数千人,因其效牵量赐缯䌽。或以少为诉者,公怒曰:「此纾死物,犹希利耶」!叱左右逐出之。诸部震恐。郭苏达勒割南市城以献。公请因其入地并酬杀云丹之功,乃拜为顺州刺史。是时斥地寖远,因增筑弓门至威远,凡十寨,浚隍三百八十里,列亭障,缮桥梁,属于州门。皆戍兵馀功,民不知役,玺诏褒宠焉。俄丁内艰,上以云摩将军夺服。初,戎人有杀王民者,率以戎法,入羊马偿其家,边人愁苦。公下令曰:「戎人自相犯从其俗,犯华人论如律」。于是蕃渠敛手,而民有更生之赖。罝勒斯赉乘诸豪未安,因率众号十万,胁馀党寇三都谷。公率兵迎击,破之,斩首千馀级,获马牛杂畜器仗三万计,逐北至沙州乃还。改客省使、领康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及加秦州部署、充泾原路安抚使。天禧元年春,宗噶尔人复使其将马布札尔屯野吴谷,公夜遣壮士鏖其营,获人马甚众,戎师溃。是岁州民状保鄣镇靖之迹闻于朝,愿刊石颂功,以信不朽。天子手笔褒谕。古哩羌恃众逼塞,历年招抚,燕内属意。公潜师袭其庐,灭之,渭川、河州诸羌皆惶恐请降。罝勒斯赉知外援衰落,于是窜还故地。俄被召归,燕见劳问,恩礼蕃渥。三年复拜华州刺史、充本州观察使、鄜延路驻泊马步军副都部署、环庆路缘边巡检安抚使。庆州羌乌尔勤郭勒敏特你等族千馀落诣吏归欸,因抚之,使为外禦,边略益安。四年春正月,崇拜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署枢密院事。是秋,忠悯寇公谪道州,嫉正者指公为党,改使南院,以留后机务出为环庆路驻泊马步军都部署兼安抚使。乾兴元年春,落南院使,降为容州观察使、知莱州。冬,改授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天圣三年春,进领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徙知天雄军。戎聘岁道北门,素稔公威望,至饮饯郊劳,皆曲拳畏慄,不敢仰视。俄奉诏修觐,徙知永兴军。未上道,拜昭武军节度使,加赐褒功之号,复镇全魏。踰期,感癯羸之疾,辄抗表愿治河阳三城,以便颐养。两宫优答俞请。疾少间,议者以威名大臣,不宜处閒外。裁数月,徙充真定府定州路驻泊马步军都部署。七年,改彰武军节度使,部署如故。明年正月丁卯薨于位,讣闻,帝震悼,不视朝两日。襚以侍中印绶,延赏归赙躐常等,由公始终践历,一出于功名者欤!夫人潘氏,追号冯掖郡夫人。后夫人沈氏,号吴兴郡夫人。诸昆曰璨,殿前都指挥使、忠武军节度使、累赠太师;曰琏,终义成军衙内都指挥使;曰珝,至昭宣使、恩州团练使。诸弟曰玹,至西京左藏库副使;曰玘,尚书虞部员外郎,以椒房之亲,累赠太师、中书令;曰珣,至东上閤门使、宜州刺史;曰琮,今为同州观察使。三子,长曰僖,礼宾副使;曰倚,内殿崇班,早卒;曰英,供备库副使。一女适今西上閤门副使王德基。公端诚壮猷,不勉而立,知兵好古,虚己下士,周旋抑畏,皆得先王之风。结发乘障至剖符握节,出入二纪,至于威信所治,郡兵不敢慁民,民不知有兵。功纤芥必赏,罪秋毫不贷,故士皆劝能尽力而为之用。乘机讨贰,数与敌角,随众寡必以捷闻。自国初以来捍西夏者,皆无公比。智数纤敏,应机辄会。尝弈棋便坐,外有白群兵叛入戎者,左右怡愕。公据枰算胜,徐曰:「是吾使之为谍,勿复白」。不数日,亡卒俱为敌所杀。其夺谋制变类此。在秦州,民多田讼,穷治之,皆不能举其契。公知其罔冒,因诉亡官记而自前者除其罪,得脱户千六百,赋钱四百万,亟以疏闻。朝议颁下州县,遂为常制。持重示信,不以小仁妨大慈。营兵当诛,值公疾之革,亲近者乞少宽假以资休祚。公曰:「刑所以一众弭乱,安可以吾区区之病,欲替王法耶!使法替病纾,吾罪大矣」。遽索笔署以殊死。议者比古孙、吴,而达生死过之。惜其中登皇枢,未易岁次,遭罹巧中,政辍善还,使文武之宪弗及究于天下。晚镇常赵,痌瘝寖剧,每嗟燕蓟之地,沦胥敌境,愿得一铭燕然。值时戢兵,卒与志谬,赍恨没地,可胜忾耶!然而纂服济美,都高牙斋钺之重。威棱被于殊俗,功业见于本朝。《易》「师之丈人」、《诗》「王之爪牙」,公兼得焉,亦足以暴于夷夏矣。初,公之捐馆也,卜葬不吉。岁在己卯,诸孤属图襄事。天子闻之,特诏鸿胪持节,有司具本品卤簿,以须其引。今日月有期矣。饰终二品,具于官阀,易名节惠,请循令典。谨状。
韩忠武王世忠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 南宋 · 赵雄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九一、《名臣碑传琬琰之集》卷一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七、《吴都文粹》续集卷三八、《金石萃编》卷一五○、《江苏金石记》卷一二、《韩忠武王墓志》卷三
上缵祚之十五年,威行德孚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畏服,罔不愿为臣妾。上益励精行健,冀大有为,闻鼓鼙而思勋臣于昕夕不忘,乃二月甲午,制曰:「韩世忠感会风云,功冠诸将,可特赐谥忠武」。盖太师、韩蕲王之薨之葬,至是已二十有六年,而褒崇益光,遂与汉丞相亮、唐汾阳王子仪同谥。宸奎内出,不由有司,中外伟之。时王子彦古方居蕲国夫人忧,闻诏感泣继血,即拜疏谢,又拜疏请曰:「草土臣彦古谨昧死言:臣之先臣世忠,发身戎行,逮事徽宗、钦宗,皆著显效。暨委质太上皇帝,自大元帅霸府洪济于中兴,始终实备大任。仰凭宗社威灵与太上皇帝庙谟神算,摧勍敌如拉朽,芟剧盗如刈菅,大战数十,小战数百,丰功盛烈,光照古今。不幸早弃明时,亦既积年,陛下悯念勋劳,固尝爵以真王,锡之美谥,独墓道之石无名与文,惟陛下哀矜,究此光宠,岂独诸孤显耀,抑先臣有知,犹当效结草之忠」。天子曰:「呜呼!惟乃父世忠自建炎中兴,实资佐命,式定王国,时惟元勋,予其可忘」!乃亲御翰墨,大书曰「中兴佐命定国元勋之碑」。翌日,朝诸将于凌虚阁,特诏彦古戎服入见,面赐御书,俾冠于碑首。顾谓诸将曰:「世忠有大功于帝室,今彦古亦克有志世其家,予惟宠嘉之,是用锡此丰碑。诸卿勉哉」!诸将感激奋跃,益知国家之不负臣下也,忠孝之不可以不尽也,功名之不可以不力也。皆趋下再拜,彦古亦再拜泣而出。既又诏礼部尚书臣雄曰:「汝其铭世忠之碑」。臣雄以谓圣主褒崇元臣,兹事体大,顾末学弗称。且祖讳与王名谥适同。寻上书恳辞,上遽批出,略曰:「君前臣名,临文不讳。不许辞免」。臣雄于是惶恐奉诏,谨拜手稽首,上故太师、蕲忠武王遗事曰:王讳世忠,字良臣,姓韩氏。韩氏本古列国后,为秦所并,子孙自韩原渡河散居延安,以国为姓。故王世为延安人。曾祖讳则,居乡以义侠闻。家故饶财,赈贫药病,多所全活。既没,有异人指其所葬地曰:「代代当生公侯」。后以王贵,赠太师、楚国公。曾祖妣郝氏,吴国夫人。祖讳广,考讳庆,皆赠太师,秦、陈二国公。祖妣高氏、妣贺氏,冀、楚二国夫人。楚国生五大夫子,王其季也。始震之夕,有光芒出屋间,乡邻以为火,各具绠缶驰救,至则闻王生,皆异焉。就襁褓辄流瞬,瞬则目光如电,楚国荐惊,而心奇之。少长,风骨伟岸,尚气节,能骑生马驹。诸豪里中恶少年皆俛首不敢出气,则争为之服役。或负责不偿者,王辄为偿,负者后闻,亟持所偿愧谢,里俗为之一变。有冤抑,不以谒郡县,而谒诸王,咸得其平。由是名闻关陕。尝过米脂寨姻家会饮,日已夕而关闭,王怒,以臂拉门,关键应手而断,旦视之,其木盖两拱馀,关吏骇服。年未冠,以敢勇应募乡州。挽强弓一百斤。尝乘悍马,手舞铁槊,奔驰二郎山峭壁间,观者胆裂,同列无一人敢继者。军府校艺,独用铁胎弓,所向虽金石皆洞贯。其骑射绝人类此。时崇宁四年也。属西方多事,王每闻边报遽至,辄上马,或不俟鞍而奋。喜与交游痛饮,资用通有无。或不持一钱,相从诣酒肆贳酒,期于战获鬻级以偿。王出必多获,由是同列皆饶给。银州之役,将从党万以行,父母素钟爱,不许,王固请于陈公曰:「大丈夫当建功业,取公侯,岂宜龊龊自守」!陈公奇其志,乃听去。军甫至而城闭,王直排扉入,斩主将,掷首陴外,三军乘之,大克。继而夏人以重兵来寇,次蒿平岭,王与党万悉精锐鏖战,贼解去。而突骑忽出间道捣我营,将士惊愕,王独部敢死士殊死斗,贼少却。王为殿,见一骑士甚武,挥枪而前。王问俘者为谁,曰十军监军、驸马郎君兀𠼪也。王跃马从之,斩其首,贼遂大溃。由是西边益服王威名。经略司图上其事,且乞优赏。会童贯专制边事,疑敢勇皆势家子,有所增饰,止许补一资。众哗不平,而王恬不芥蒂,当时识者知王器量宏远矣。从刘延庆筑天降山寨,敌遽有之,延庆令王守北门,王夜缒城而上,斩二级,割护城毡以献。继逢敌于佛口寨,斩首数级,始补守阙进义副尉。至臧底河,又斩三级,转进武副尉。会妖人方腊起桐庐,自号「圣公」,杀掠吏民,自浙河东西至于江南,毒流盖千馀里。南方素无兵备,诏调西师讨之。王部敢勇五十人随王禀以往,遇别将王渊于杭之北关堰桥,会大潦。道不通,贼掩至,渊惶怖不知所出。王造渊,说曰:「今贼据险争利,我不以智胜,而以力拒,可乎」?渊怒曰:「何人敢尔」!王益辩论不少屈。渊曰:「汝虽能言,愿闻必胜之说」。王为调一二,且请以所部邀击,渊命取军令状以去。明日会战,贼势张甚,王选敢勇二十馀人伏偃桥傍,须臾伏发,贼众大乱,王追至渊舟前,斩首数级,师遂大克。渊乃叹服曰:「真万人敌」!尽以所随白金器赏焉。与渊定交自此始,至今杭人呼堰桥为「得胜桥」云。时天下忘战日久,盗起仓卒,天子宵旰南顾,诏能得渠魁者授两镇节钺。王单骑穷追至睦之清溪洞,贼深据岩屋为三窟,诸将继至,莫知所从入。王潜行溪谷间,问野妇,得其洞口,即挺身仗戈而前。榛棘嵚崎,越险数里,捣其巢穴,缚伪八大王,格杀数人,腊遂就擒,并俘以出。辛兴宗后至,领兵截洞口,掠王俘以为己功,故王不受上赏。别帅杨惟忠还阙,少伸其事,但超转承节郎。朝廷议复燕山,调诸军以行,至则皆溃。王往见刘延庆,抵滹沱河,独与苏格等五骑俱,逢虏骑二千馀,从者失色。王遣五骑列于高冈,戒勿动。值燕山溃卒来会,然皆重伤者,王即命舣舟河岸,约曰:「虏奔即鼓噪助声势」。王乃独跃马薄贼,回折自如。虏疑之,分为二队,据坡以视。王出其不意,突刺二执旗者,因纵击,格等五骑应于后舟中,溃卒亦鼓噪如约。虏疑我伏发,遂大溃,追斩甚众。是时山东、河北盗贼蜂起,王从王渊讨捕,所在摧锋,于大名境中,杀水贼几尽。又破汤村强盗。累奇功转秉义郎。以偏将从梁方平经略东事,贼杨天王、透手滑聚众数千,寇尉氏,一战擒其渠帅,馀党悉平。临沂贼武胡众数万,与战于韩王店,又平之。沂州贼徐进众五万,而官军不满五千,王止以衙兵五十馀薄贼,诛馘悉尽。又青社贼张先水、鼓山贼刘大郎、望仙山贼高托山、集路山贼贾进、莒贼徐大郎,众皆不下万人,大者或跨州兼邑,王每身先诸将,次第擒灭。又杀获东海贼张夔等,由济南振旅而归。于是山东诸盗悉平,转武节郎。钦宗即位之初,王方从梁方平防河浚州。金人大军已压浚境,方平漫不顾,以为他盗。王说曰:「今之来者,金虏耳!愿公速整行阵,为护河计,河一失守,宗社阽危,公可忽乎」!王忠愤由中,词气激烈。方平怒,俾王以三十骑当敌,名曰硬探,实欲致王死地。王遇敌辄战,以实归报。方平犹以为红巾贼,不设备。及虏进迫屯子桥,则方平脱身遁矣。王师既失主帅,数万之众皆溃,虏骑大至,王陷数十重围中,意气弥壮,挺枪奋跃而前,所向披靡。虏叹异,小却,即溃围出,殿诸军,焚桥而归。至京师,钦宗闻王勇冠军,召对便殿,且询方平失律之状,王条奏甚悉。转武节大夫。俄召诸路勤王兵入卫,王隶京城四壁为统领。属虏人许割三镇而还,王渊为河北总管,辟王为先锋统制。有胜捷军统制张师正者,战败,转徙大名,留守、宣抚使李纲斩之以徇。师正所部本童贯牙兵,初贯创胜捷军,极诸军之选,每禁军一指挥,所选止一二人,或四三人,皆人物魁梧、武骑超绝者,才得五千馀人,后隶师正。师正死,此军怀反侧,遂相约为乱,鼓行而东,劫掠淄、青间,影附胁从者四五万,号二十万,所过亡复噍类,山东复扰。王以戍将寓大名,雅为纲所器重,遂檄王以所部五百人讨之。至淄河,以军分为四队,布铁蒺藜,窒归路,令曰:「前则有功,退则死。有怯走者,许后队杀以为功」。于是士皆效死,莫敢回顾。至夜半,纵兵袭贼砦。贼既惊扰,旦而接战,大破之,斩其魁李复,馀悉奔溃。王穷追不已,贼伏溃卒数千出我不意,王不及介胄,上马趋之,矢石雨下,臂指吻鼻中四镰。王怒,折箭披弓,拔刀径前,杀为首者六人,贼众又奔。追至宿迁,其众尚万馀,谓已远,王不能及,方拥所掠子女、椎牛纵酒。王单骑疾驰,夜造其营,呼曰:「大军来矣,速束戈卷甲,吾能保全汝等,以共功名」。贼自淄河破胆,皆跽请命曰:「愿吾父贷死」。因进牛炙斗酒,王下马,饮啖辄尽,众莫敢动,悉束手降。黎明,见王所部止此,始悔之,而业以解甲,莫不相顾失色。迁左武大夫,果州团练使。将所降朝京师,钦宗再锡对,慰奖甚渥,赐衣甲枪牌,除正任单州团练使,就命将所部屯滹沱河。真定失守,王知滹沱形势已蹙,去之赵,赵守盖王渊云,渊得王恃以自固。虏再入寇赵,知王在焉,攻益急,粟殚援绝,孤城更数日殆破。王一夕潜将三百人捣其营,虏大惊乱,翌日遁去。后有自虏来者,始知大酋二都统是日被枪以毙,众遂不能支。除嘉州防禦使。将所部还大名,总管赵野辟为前军统制。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时以天下兵马大元帅驻济阳,王领所部劝进,复自济阳次南京。虏纵兵逼城,人心凶惧,王据西王台力战,虏稍却。翌日再至,而酋帅白马三郎以众数万薄城。王时所将近千人,与贼遇,即单骑突之,斩酋帅以还,部兵乘胜鏖斗,虏众遂溃,南京围解。郡守帅父老迎谒,居民炷香夹道,多感涕者,于是还诣济阳劝进,遂扈跸如南京。太上即位,授光州观察使、带御器械。王请移跸长安,下兵收两河,朝议不从。始建御营,以王为左军统制。诏平济州山口贼解大刀、李昱等,所向剿除。升定国军承宣使,依前带御器械。制曰:「解赵城之围,威镇河朔;却胡马之牧,效著睢阳」。皆纪实也。车驾幸维扬,王以所部扈从。甫至,贼有张遇者,号一窝蜂,既破仪真,自金山以众来降,抵城而不解甲,扈从者危惧。王单骑造其垒,晓以逆顺祸福,叱使速降,众遂解甲听命。李民拥众十万,亦既来降,比至维扬,复狼顾整励器械,诏王渊处置,渊以属王。王往谕旨,诛梗议者刘彦,驱李民以出,缚小校二十九人,送渊戮之。以民隶王军,分其众属大将张俊等,事遂定。授王京西等路捉杀内外贼盗。时虏再犯河雒,王率敢死士战于孝义桥,所杀已数千人,而别将以后军先退,虏众乘我,王身被镞如棘,卒力战以免。后至汴,诘先退一军,皆斩左右趾以徇,威令大振,自是军不复败矣。召还行在,授鄜延路副总管,加平寇将军,承节、带御营统制如故。未几,诏王领所部如山东。王闻车驾幸钱塘,遂由海道趋行在,时建炎三年也。未至,有裨校段恩者,亡至都下,诡言王兵溃陷虏,物情震骇。殿前统制苗傅、刘正彦素畜异心,闻王陷没,无复忌惮,遂勒兵反。杀签书枢密院事王渊及内侍数十人,奉太上居别宫,凶焰炽甚,神武中军统制官吴湛又阴与同恶。王在海上闻变,望阙恸哭,举酒酹神曰:「誓与此贼不共戴天」!舟中士卒亦皆恸哭思奋。时礼部侍郎张浚在平江,方议讨乱,与诸将环坐,计未有所出,闻王且至,更相庆曰:「韩公之来,此事必办」。王至见浚,相与号泣曰:「何犹豫为」!即日与浚定复辟之议,乃先诸将启行。时道路哗言傅、正彦谋挟乘舆以出,中外汹惧。王曰:「贼素知畏我,我至,彼敢尔耶」!寻命偏将张世庆搜绝诸路邮置,使伪命不行。至嘉禾,造攻具甚急。傅、正彦矫制止王,且除节钺,王不受命。会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亦来,王迎谒于郊。颐浩问曰:「贼计无它虞乎」?王曰:「彼怙势凭众,胁助铁券,自谓不死,安有他虞」!又问:「可必胜乎」?王曰:「以顺讨逆,何为不胜」!颐浩曰:「知彼知己,可以战矣」!时杨国夫人及二子质傅军,防守甚严,王略无顾念。会隆祐太后宣见杨国,杨国诣傅,绐曰:「太尉作如许事,公来矣,于太尉何如」?傅乃屈膝拜曰:「愿奉兄嫂礼,谨其鞍马,烦夫人好为言」。是日入见,隆祐宣问周悉,执杨国手垂泣曰:「国家艰危至此,太尉首来救驾,可令速清岩陛」。杨国奉诏,驰出都城,遇傅弟翊于途,告之故,翊色动,手自捽耳。杨国觉翊意非善,愈疾驱,一日夜会王于嘉禾。王见之惊曰:「汝辈在耶」!俄而明受诏至,王曰:「吾知有建炎官家,安知明受耶」!斩其使,焚其诏,进兵益急。傅等大惧,遣将领张永载谢罪,且出御札曰:「知卿已到秀州,远来不易。朕居此极安宁,苗傅、刘正彦本为宗社,终始可嘉。卿宜知此意,遍谕诸将,务为协和,以安国家」。王知胁求诏旨,非太上本意,谕永载曰:「天子即复位,事乃可缓。不然,吾今以死决之」。贼得语,知不可解,即日复太上明辟。王晨夜兼行。承宣使张俊遣兵三千助王,王顾所部或非素所拊循,乃悉收家属诣军。及合战临平,舣家属舟岸下,由是师徒登岸击贼,无一不用命者。贼将苗翊、马柔吉以重兵负山阻河为阵,且于中流植木为鹿角,以梗行舟。岸间涂淖不可驰,王乃下马挥戈,令军中曰:「今日当以死报国,若面不带数箭者皆斩」。士殊死斗。转至剪刀山下,贼以乘神臂弓数千持满而待。王瞋目大呼,挺刃径前,贼辟易,矢不及发。连战皆大克,直造北关门。傅、正彦自授江东制置使副,提禁旅数万以遁。朝廷虑其遂逸去,诏能生擒傅、正彦者,有官人转承宣使,无官人授正任观察使,其馀获逆党,赏各有差。王入朝行宫,拜且泣曰:「逆贼不道,主辱臣死,臣愿受命,缚此二逆」。因奏曰:「逆贼拥精兵数万,去瓯闽甚迩,万一寖成巢穴,愈难扑灭,臣请速除之。未审圣意欲生致之耶?抑函首以献也」?太上曰:「能杀之足矣」。王曰:「臣誓生致之,显戮都市,为宗社刷耻。不然,则臣为欺天」。殿前虎贲有宋金刚、张小眼者,号膂力,王乞以从,欲俾获俘来上。时所部才数千人,请止以所部行。太上壮之,酌巨觥以饯,因握手语王曰:「统制吴湛佐二叛为逆,卿知之乎」?王曰:「此易与耳」!时湛已不自安,严兵为卫。王诣湛与语,手折其中指,遂擒以出。门下兵卫惊扰,王按剑叱之,无敢动。又亲擒湛党王世修,同日伏诛。王遂行,诏除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江浙制置使。王兼程追袭。贼方围三衢,闻王师来,即解去,将趋上饶。王恐其或滋蔓闽、广也,径自浦城捷出迎之。至渔梁驿,与贼遇,夜半勒兵,距浦城十里。贼跨溪据险设伏,正彦屯溪北,傅屯溪南,相约为应。俄而接战,部将李忠信、赵竭节恃勇陷阵,马彦溥驰救,死之。王挺枪径前,贼望见,咋曰:「此韩将军也」!乃溃,擒傅、正彦及傅弟翊,遣所乞二虎贲护俘献行宫,斩于建康市。师还至蒋山,太上遣中贵人赐金合茶药,并御书「忠勇」二字表王旗帜。诏曰:「馀杭之难,卿首奋忠勇,已破凶逆。朕之复辟,惟卿之功」。除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御前左军都统制。杨国自硕人超封国夫人,制曰:「智略之优,无愧前史。给内中俸,以示报焉」。功臣妻给俸自杨国始。改除武胜定国军节度使,依前检校少保、御前诸军都统制。兀术入寇,车驾复幸临安,命杜充以尚书右仆射守建康,王守镇江,兼制海道。王方治舟秀之青龙,无何,充以建康叛降于兀术,兀术遂自建康取宣城,直至广德,径趋临安,车驾又幸四明。王闻之,亟以舟师赴难。未发,兀术闻王在京口,遽勒三十万骑北还,王即奏愿留江上剿除,使绝南牧之患。遂提兵截大江以邀之,先降其将铁爪鹰李选。太上赐札曰:「比在会稽,吕颐浩献议,欲会兵京口,邀截归路。遽览来奏及图上方略,实契朕怀。惟卿忠愤之诚,谋虑之审,千里之外,不谋而同。载观规图,深所嘉叹。今以获贼资财物帛尽与将士,并降空名诰劄二百道,用资激赏」。兀术遣使通问,王亦遣使臣石皋报之,约日会战,战数十百合,虏终不得渡。复使致词,愿还所掠假道,不听;请益以名马,又不听。虏乃益兵仪真,势接建康,兀术军于南,挞辣军于北。王提海舰中流,南北接战,相持黄天荡四十有八日。兀术窘甚,求打话,王酬答如响,时于佩金凤瓶传酒纵饮示之。虏见王整暇,色益沮,乃祈假道甚哀,王曰:「是不难,但迎还两宫,复旧疆土,归报明主,足相全也」。兀术语塞。又数日,求登岸会话,王以二人从见之。复伸前恳,而言不顺,王怒且骂,引弓将射之,亟驰去。虏自知力惫粮竭,久或生变,而王舟师中流鼓枻,飘忽若神。凡古渡津口,又皆以八面控扼,生路垂绝。乃一夕潜凿小河三十里,自建康城外属之江,以通漕渠。刑白马,剔妇人心,兀术自割其额祭天。幸风涛少休,窃载而逃。王谍知其谋,悉舟师督战,会风弱帆缓,虏得以轻舸渡去。土人称为番人河,其后秦桧主和,更名新开河云。先是,王治兵镇江,尝曰:「是间形势,无如金山龙王庙者,虏必登此,观我虚实」。乃遣偏将苏德以二百人伏庙中,又遣二百人伏岸下,约曰:「闻鼓声,岸兵先出,庙兵继出。数日虏至,果有五骑趋入庙,庙中之伏喜,先鼓而出,五骑振策以驰,仅得其二。有一人红袍白马,既坠,复跳驰而脱,诘二人者,云即兀术也。是举也,兀术仅以身免,俘获杀伤者不可胜计,所遗辎重山积,所掠男女获免者不知数,又获龙虎大王舟千馀艘。捷闻,太上赐札曰:「卿比统帅舟师,邀击虏寇,忠勇之节,远近所闻。相拒大江,殆弥两月,杀伤莫计,俘获良多。所有已立功人,早以功状来上,当优与推恩」。又札曰:「胡马饮江,大肆残虐,卿感激思奋,慷慨自期。独提全军,往邀归路。将士用命,水陆齐攻。捷音遽闻,杀获甚众。言念忠劳,不忘嘉叹」。未几,除检校少师、武成感德军节度使、神武左军都统制。时剧盗数起,闽中、荆湖震扰,朝廷为出禁旅,遣辛企宗讨之,师老不能平。福帅程迈、监司侯悫等力请改命将帅,章四十三上,太上乃除王福建江西荆湖南北路宣抚,副参政孟庾以行。贼范汝为据建安,众踰十万,至僭造黄红伞等。王曰:「建居闽岭上流,使贼沿流而下,则七郡皆血肉矣。于是选轻锐航海,径趣福唐,拥众而上。福帅迎谒,且言贼方锐,宜少休以俟元夕。王笑曰:「吾以元夕凯旋见公矣」。因酌酒以别。师次延平,剑潭湍险,贼焚桥以拒我师。王策马先浮以济,师遂济,士气益倍。距建宁百里许,贼尽塞途路,埋巨木为鹿角,散布竹签、铁蒺藜,掘陷马坑,凡可以旅拒王师者,无不用其至。王即命诸军偃旗仆鼓,舍正路,俾各择便利,沿山堑溪,披践榛棘,遂达郡之凤凰山,绕出贼背,下瞰城邑,如在井底。火楼、巨石、天梯、云梯,百道齐攻,汝为震怖,以谓从天而下。五日城陷,汝为窜身自焚回源洞中。又有陆必强、叶铁骨、陆必先、张弓手、熊致远等,皆号贼骁将,分兵四劫。而叶谅者别以一军再寇邵武,王悉擒斩之。凡杀贼众三万馀人,生擒魁首张熊等五百馀人,士人之附贼如施逵、谢向、陆棠等,皆械送行在所。乃令军人悉驻城上,毋得下,植旗于城之三隅,令士民自相别,农者给牛、谷使耕,商贾者弛征禁,为贼者使民得甘心,胁从者贷遣。建安之民自以为蒙更生,家立生祠,共刻其事于石,至今奉香火惟谨。太上赐札曰:「省奏,范汝为已就灭亡,遂释朕南顾之忧。其馀畸○贼党并叶谅等,想已招捉,惟务随宜处置,勿留后患」。又札曰:「卿比执讯获丑,安靖一方,非特秋毫无犯,给耕夫之牛,使不失时。虽古名将,何以加诸!朕始闻此,喜而不寐,是惟威爱兼得,体我至仁,加惠斯民者也。卿之劳苦,实永朕怀」。王遂条奏江西、湖南群寇,要须以时平定,乘胜扑灭,势若破竹。诏从之。王旋师永嘉,若将就休息者,已而道括苍、上饶,径至豫章,江滨连营数十里。贼不虞王之猝至,以为神,大惊,于是曹成、马友、李宏等次第来降。王悉分配诸军,即日移师长沙。山东贼白毡笠、刘忠有众数万,尝与兀术转战颉颃,而南据祁阳之白绵山,自黔其额,号「花面兽」。山险重复,营栅相望,凡一年莫敢撄其锋者。王始至,即欲急击之,曰:「少延岁月,湖南生灵无种矣」。庾不可,曰:「功幸已成而师劳,若更趋白绵,有如不捷,前功尽废」。王曰:「兵家利害,世忠策之审矣,非参政所知。请期半月,当驰捷以献」。庾不能夺。王即将所部与贼对垒,乃奕棋饮酒,按兵不动者累日,众莫窥其际。一夕,独与亲信苏格便服、联小骑直穿贼营。警夜者呵问,王曰「我也」,盖王已谍知贼中约以「我」字为号,故所向不疑。遂周览营而出,喜曰:「此天赐也」。即下令明日破贼。会食,遂命诸军拔栅前行。先遣锐卒二千,衔枚夜进,伏于白绵山上,戒曰:「贼必空垒来战,若疾驰入夺中军望楼,驻麾张盖」。既而贼以三万人拒战,兵交自寅至巳,贼精兵迭出,胜负未分。俄而所遣锐卒二千植旗盖于贼之望楼,传呼如雷,贼回顾惊愕,进退无所据,遂溃乱。王乃传麾令上下夹击,将士争奋,大破之,追斩忠于小舟,传首阙下。下令敢掠子女者斩。湖南遂平。战克之日,与庾所期如合符契。诏除太尉,馀如故。又赐札曰:「出师今将期岁,以尔劳苦,繄我忧冲。比岁李宏坏植,刘忠败绩,益张吾武,震挠凶徒,朕甚嘉之。且以防秋戒期,狄怨是念,卿其振旅来归,竭尽智力,以图大功,而后喜可知也」。王授钺以出,扫清三方。太上伟其功,诏枢密院以功状颁示内外,诸将各务奋励,共举中兴,以光史册。师还建康,乃置背嵬亲随军,皆勇鸷绝伦者。除开府仪同三司,节制依旧,充淮南东路宣抚使,泗州置司。明年,以建康、镇江、淮东宣抚使驻镇江。是岁,兀术与酋帅挞孛耶合三路兵入寇,骑兵自泗取淮阳,步兵自楚取高邮,尘覆飞鸟。太上赐札曰:「览卿承楚之奏,良用骇叹。今虏气正锐,又皆小舟轻捷,可以横江径渡。想卿谋画已定,可保无虞。更宜率励将士,戮力剿除。此亦卿前日之所论奏也。浙西趋行朝无数舍之远,朕甚忧之。卿忠愤忧图,朕所素知,协济艰难,正在今日。切更多算,以决万全」。又札曰:「朕以逆臣刘豫外挟强虏,驱率吾民,遣兵东向,观其措意,必欲图危社稷,人神所共嫉,覆载所不容。卿为国大臣,乃心王室,忠愤之气,想实同之。今贼犯真滁,已逼江上,而建康诸渡,旧为贼冲,万一透漏,存亡所系。卿宜戮力一心,以赴国家之急。先饬守备,徐图进取,无失事机,以堕贼计。朕虽不德,无以君国子民,而祖宗德泽,犹在人心,所宜深念累世涵养之恩,永垂千载忠义之烈。兴言及此,当体至怀」。王受诏感泣,曰:「至尊忧勤如此,臣子何以生为」!遂自镇江济师,以前军统制解元守高邮,候虏步兵,而王亲提骑队往大仪,以当淮泗之寇。伐木为栅,自断归路。大会将佐曰:「金人马步分道并进,车驾方在江南,有如不胜,必为社稷忧,诸君奋忠义以报国,此其时矣。吾平昔恨无死所,所以拔桥断路,示无生还之望」。遂大飨战士,战士皆感奋,气自百倍。会朝廷遣魏良臣使虏,至淮阳,王置酒送别,杯一再行,流星庚牌沓至。良臣问故,王曰:「有诏移屯守江」。乃撤炊爨班师。良臣切自喜,疾驰去。王度良臣已出境,乃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六军大集、北行至大仪,勒精兵为五阵,设伏二十馀处,戒闻严鼓之节,则次第起击。良臣至虏,虏果问我师动息,悉如所见以对。兀术号知兵,闻大军仓卒南还,喜甚,与群酋厉兵秣马,直趋江口,至大仪五里所。王纵虏骑过吾军之东直北,旗小麾,鼓一鸣,伏者四发。吾军旗与虏杂出,虏军乱,我师伍伍迭进。步队各持长斧斫马足,虏全装陷涂淖,弓刀无所施。王东西麾劲骑四面蹂之,虏大半乞降,馀皆奔溃。追杀数十里,兀术乘千里马以遁。积尸如丘垤,擒其骁将挞孛耶、女真千户长五百馀人,获战马五百馀匹,器械辎重与平山堂齐,军势大振。兀术还泗上,召良臣,诘责其卖己,将斩之,良臣好词以免。解元至高邮,亦遇贼虏,设水军夹河而阵,我师皆愿效死。虏整队迭出,一日之间,合战十三,士力稍罢,相拒未决。王遣成闵将劲骑往援之。闵与元军合,复大战,败生女真及千户长等,虏败去。俄而王至,穷追于淮。虏复大战,败溃奔走,相蹈藉没溺死者不可胜计。捷书沓至,群臣入贺,太上曰:「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赐札曰:「闻卿独抗大敌,剿杀犬羊数以万计,攘逐过淮,全师而还,甚慰朕望。兀术举国来寇,凭陵边圉,非卿智勇冠世,忠义徇国,岂能冒犯矢石,率先士卒,以寡胜众,俊伟如此?朕深念卿躬擐甲胄之劳,将士摧锋力战之苦,夙宵震恻,痛切在躬。得卿来报,顿释朕怀」。初虏既倾国内侮,朝廷过计,有劝太上他幸者,于是降旨,议散百司,物论哗然。独宰相赵鼎与王议合,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至是虏既溃败,王自淮上振旅凯旋,江左遂安,故论者以此举为中兴第一。除少保、武成感德军节度使、淮南东路宣抚使,镇江置司。王在镇江,一日方会诸将置酒,虏帅挞辣耻前败覆,以书币来约战,王即席遣伶人张轸、王愈之持橘茗为报。报书略曰:「元帅军事良苦,下谕约战,敢不疾治行李,以奉承旨挥也」。挞辣谋屈,卒不来,未几全军遁去。然诸将徘徊顾望,无敢渡江者。王独请移军穷边,经理中原,太上赐札曰:「昨因虏近,议者以经理淮甸为言,人多惮行。卿独慨然请以身任其责,朕用嘉之」。又曰:「今闻全师渡江,威声遐畅。卿妻子同行否?乍到,医药饮食或恐未备,有所须,一一奏来也」。改除武宁安化军节度使,依前少保,充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兼营田大使,楚州置司,兼节制镇江。时楚累经残掠,邑屋皆丘墟榛棘,王至,则抚集流亡,通商惠工,创新营垒,民心安固,军气日益振厉。于是曩时煨烬瓦砾之场,化为雄都会府,隐然为国长城矣。刘豫间遣兵入寇,每为王所败却,生擒伪知镇淮军王拱及食粮军数百献于朝。是年虏又犯涟水,王迎击,杀其将孙统领,追至金城。时豫之锐卒尽屯宿迁圣女墩,王以轻兵破之,转战至徐之驾口。军既单弱,而虏援兵讹里耶索、贾舍人踵至,遂以背嵬轻骑五百冲之,为虏所围。王突围拔众以出,复乘锐掩击,过落马湖五十馀里,杀伤不可计。攻淮阳,旦暮且下,会诏班师,王亟还。道遇伪齐帅刘猊率金国三路都统太一孛堇、凿山水晶相公、青州五路都统、东平府总管,及兀术举兵自河间与诸道会。王结阵向敌,遣小校郝彦雄造其军,大呼曰:「锦袍毡笠骢马立阵前者,韩相公也」。众咎王,王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及虏骑至,王先以数骑挑之,杀其引战者二人,诸将乘之,大破虏众,暴尸三十里。捷闻,太上赐札曰:「卿诚存报国,义独奋身,长驱济淮,力战破贼,俘获群丑,抚辑遗黎。眷言忠劳,实所嘉叹。然王师之出,本以吊民,上将之威,尤宜持重,军旅之外,毋爽节宣。深体至怀,副朕倚注」。特授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赐扬武翊运功臣,依前少保,充京东淮南东路宣抚处置使兼营田大使。王以承楚单弱,正当寇冲,寇至无以守,乃增大其城,身自督役,役不劳而城固,民恃以无恐,家立生祠以报。先是移屯淮阳,与敌接境,王乃多遣间结山东豪俊,俾缓急为应,山东人及太行群盗多愿奉约束者。金人废刘豫,中原军溃盗起,王以为机不可失,奏乞全师北讨,招纳叛亡,为恢复计。恳请诚切。太上赐札曰:「览卿来奏,备见忠义许国之意,深用叹嘉。今疆埸之事,以安静为先,变故在彼,不必干预,当敦信约。卿其明远斥堠,谨固封疆,以备不虞,称朕意焉」。既而秦桧议和,诸帅已屯建康及武昌,诏王徙屯京口。王上奏,极论虏情叵侧,其将以计缓我师,乞独留此军,蔽遮江淮,太上赐札曰:「览奏,欲依旧留屯淮甸,誓与敌人决于一战,已悉。朕迫于强敌,越在海隅,每慨然有恢复中原之志,顾以频年事力未振,姑郁郁于此。自去冬敌人深入,卿首剉其锋,鼓我六师,人百其勇。既至,彼潜师引遁,而卿复率先移屯淮甸。进取之计,恃此为基,朕甚嘉之。前日恐老小或有未便,委卿相度,今得其所奏,益见忠诚,虽古名将,亦何以过!使朕竦然兴叹,以谓有臣如此,祸难不足平也。古人有言:『阃外之事,将军制之』。今既营屯安便,控制得宜,卿当施置自便,勿复拘执,至于军饷等事,已令三省施行」。初,国朝军政日修,虏师屡衄,于是阴谋沮挠吾事。秦桧还自沙漠,力劝太上屈己和戎,销兵罢将。朝廷遣使交割河南境土,虏亦遣使来议,而使名不逊。时桧主议甚力,自大臣宿将,万口和附,王独慷慨涕泣,章上以十数,为太上开陈和议不可之状,大略以谓:「虏情诡诈,且陕西诸路出兵产马用武之地,岂肯真实交割」!又曰:「但恐以还地为名,先要山东、河北等路军民及北人之归明者,出此声势,摇动人情。我若太加卑屈,深虑人心离散,士卒凋沮」。又曰:「今当主辱臣死之际,臣愿效死节,激昂士卒,率先迎敌,期于必战,以决成败。若其不克,陛下委曲听从,事亦未晚」。又曰:「如王伦、蓝公佐交割河南地界,别无附合诳赚朝廷,虽以王爵处之,未为过当。欲乞令供具委无反复文状于朝,以为后證。如臣言虚妄,日后事成虚文,亦乞重寘典宪」。其言深切恳到,出于忠诚,且请单骑赴阙面奏。太上率优诏褒答,其略曰:「卿忠勇冠世,独当一面。国威既震,和议渐谐,南北兵民,可冀休息。究其所自,卿力居多。卿其保护来使,无致疏虞。所乞入朝奏事,俟有机会,当即召卿。众方怀疑,疆埸事大,正倚卿为重,未可暂离军中也」。其后虏果负约如王所言。桧甚恐,即上疏曰:「臣闻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此伊尹相汤咸有一德之言也。臣昨见金国挞辣有讲和割地之议,故赞陛下取河南故疆。既而兀术戕其叔挞辣,蓝公佐之归,和议已变,故劝陛下定吊民伐罪之计」。又曰:「如臣言不可行,即乞行罢免,以明孔圣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之义」。其词反覆无据,由是天下服王精识,而尤桧益深云。兀术既再陷三京,又犯涟水,太上赐札曰:「金人复占据已割旧疆,卿素蕴忠义,想深愤激。凡对境事宜,可以结约招纳等事,可悉从便宜措置。若事体稍重,即具奏来」。王遂率背嵬军由泇口破走兀术,伪守赵荣以宿州降,李世辅以亳州降。诏除少师,馀官悉如故。明年,虏都统周太师者以大军入寇,水陆并进,未及渡淮,王督士马拒战于淮阳,又走之,因取刘泠庄,设伏掩击,遂至沂水,虏溺水不知其数。又遣偏将王胜攻下海州,取怀仁诸县,破千秋胡陵大寨,擒虏帅郭太师、伪守王忠,尽得其军粮、牛马、器甲,即日献俘阙下,诏除太保,依前功臣、三镇节钺、淮东宣抚处置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营田大使,封英国公。是年虏犯淮西,殿帅杨存中合宣抚使张浚之师,与战于钟离,弗克,诏王赴援。虏别军数万屯定远,王遣成闵以轻骑击破之,转战数日,兀术中克敌弓以走,其众大溃,遂夺钟离。捷闻,太上赐札曰:「闻卿亲率将士,与贼接战,追逼直至城下,贼马一发奔溃过淮,卿已复据州。卿忠义之气,身先士卒,亲遇大敌,嘉叹何已!况卿前后所料贼情,一一必中,今日善后之策,更为深加思虑,措置以闻也」。王因上章,极言爵赏之滥,乞自今非破虏、复境土,不畀崇资,以塞倖门。时和议复成,秦桧权力益盛,异己者祸如发矢,王复危言苦谏,以谓:「中原士民迫不得已,沦于腥膻,其间豪杰莫不延颈以俟吊伐。若自此与和,日月侵寻,人情销弱,国势委靡,谁复振之」!太上复赐札嘉奖,又乞与北使面议,优诏不许。寻再上章,力陈秦桧误国,词意剀切,桧由是深怨于王。已而尽撤边备,召诸大将还阙,王及张俊、岳飞除枢密使副。王上表乞解枢务,避窜丐闲,时论高之,时绍兴十一年也。又上表乞骸骨,不许,除太傅,依前三镇节钺,充醴泉观使,进封福国公,赐第都城,奉朝请。其秋,显仁皇后騩驾来归,王朝谒于临平,后以北方独闻王名,特召至帘前曰:「此为韩相公耶」?慰问良久,其后赐饷无虚月。明年,进封潭国公,十三年,进封咸安郡王,十七年,以郊恩改镇南、武安、宁国之节。太上数召王同家人燕于苑中,眷礼深笃,数赐名马、宝剑及其他赐予,劳问相踵,然王老矣。二十一年秋,王病不能朝,乃上表谢事,策拜太师,问疾之使肩摩毂击于道。于是悉召故人列校,勉以忠义大节,焚逋券百万,亲视含禭,曰:「吾以布衣百战,致位公王,可以无憾矣」。以是年八月四日薨于私第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三。疾方革,累诏宣医诊视,讣闻,太上衋然为辍视朝。赠通义郡王,赙以内帑、金帛各三千疋两,锡尚方名汞、龙脑香以歛,禭服用一品,所以慰恤其家甚至,遣敕使徐伸护葬事。以是年十月庚子大葬于平江府吴县胥台乡灵岩山之原。有诏命中贵策祭于家,又诏奉常贰卿軷祭于都门外。子孙次第进秩。娶白氏,秦国夫人;梁氏,杨国夫人;茆氏,秦国夫人;周氏,蕲国夫人。子男四人:长曰彦直,尝任户部尚书,今为太中大夫、延水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次曰彦朴,奉识郎、直显谟阁,蚤世;次曰彦质,朝奉大夫、直徽猷阁、知黄州;次曰彦古,起复朝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知平江府兼节制水军,今家居终蕲国之制。女八人:长适故朝散郎、通判饶州曹沾,次适宣教郎冯用休,次适宣教郎、知宣州宁国县王万脩,次适从政郎刘莒,次适宣教郎、宗正寺主簿胡南逢,次适承议郎、充集英殿修撰、主管佑神观张子仁,二人为黄冠。孙男十七人:曰梴,奉议郎、太社令;曰杕,奉议郎、直秘阁;曰格,宣教郎;曰枢,承务郎;曰松,通仕郎;曰相,承事郎;曰椿,承务郎;曰楷,承奉郎;曰林,将仕郎;曰森,曰休,曰楫,曰杰,曰本,曰梓,曰樟。孙女八人:一适将仕郎王大昌,馀未行。今天子乾道纪元之四年,有诏特追封蕲王,又八年,乃赐谥。始王鼎贵,尝戒戏下及其家人曰:「忠者,臣子不可一日忘,不惟所当常行,抑亦所当常言。吾虽名世忠,汝曹无得以忠字为讳,若讳而不言,是忘忠也。吾生不取、死不飨也」。至是得谥忠武。彦古禀述先教,不敢辞,君子以为通于孝云。呜呼!王起西陲布衣,杖剑从戎,不十数年,功名与日月争光,何其盛耶!为平寇将军,为都统制,为宣抚使,为常置使,为营田大使,为诏讨使,为枢密使,所践无非达官要职,而能益彰;平全闽,夷江西,剪湖湘,歼苗、刘,摧兀术,鏖大仪,拓东海,捍杨楚,震淮阳,所当无非勍寇剧贼,而功益俊伟不可及。及和议初定,虏使稍不恭顺,王则忿其无礼于吾君,诵言诛之,且下令所部州无得少屈,虏使为之沮戢。性不喜便佞,事关庙社,必伛偻玉陛上,流涕极言之,虽不加文饰,而诚意真切,理致详尽。人主知其出于忠实,不以为忤也。秦桧用事,遣中原人亲属还虏中,有恋国恩不忍去,必械絷以送,至谋遣赵荣。王力争曰:「荣不忘本朝以归,父母、妻子悉遭屠灭,相公尚忍遣之,无复中原望耶」!弗听。岳飞之狱,王不平,以问桧,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王艴然变色曰:「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于时举朝惮桧权力,皆附离为自全计,独王于班列一揖之外,不复与亲。每建大议谠言,家人危惧,或乘间劝止,王曰:「今明知其误国,乃畏祸茍同,异时瞑目,岂可于太祖官家殿下吃铁棒耶」!言虽质,留旨深,士君子至今传之。受人恩,则生平不去心。签枢王渊识王于微时,待遇绝等,苗、刘之乱,渊首遇害,王为请地厚葬,经纪其家,不遗馀力。初,渊轻财嗜义,家无宿储,或劝以治生,渊曰:「国家官人,以爵使禄,足代其耕也。若切切事锥刀,我何爱爵禄,不为大贾富商耶」?王敬服其言。故握兵三十年,未尝为乾没贸迁之私,上所锡赉,悉分将士,将士故乐为之用。太上高其义,察其廉,特赐江东永丰圩田,以给其子孙,王复上书,租赋愿与编户同,为势家倡。太上欲成其美,从之,优诏奖谕。虽厚抚将士,千金有所不爱,至一官一级,则靳惜如肌肉。尝谓将佐曰:「为国立功,人臣常分,吾所以使汝辈功浮于赏者,乃所以遗尔子孙也。天日昭昭,爵禄虚受,终必为祸,他日为国爪牙,尤当戒此」。旧制:战胜第赏,必以首级,军人贪得,至杀平人以希赏。王始建议,不许以首级计功。然诸帅保奏将士武功,左武各有队伍,惟王所部须实有功乃奏,终不以毫发假人。是以淮东一军,功最多而崇资者少。城楚州,与士同力役。黄天荡之战,杨国在行间,亲执桴鼓。家楚州,织薄为屋。将士有临敌怯懦者,王遗以巾帼,设乐大宴会,俾为妇人妆以耻之,其人往往感发自奋,后多得其死力。其制兵器,凡今跳涧以习骑,洞贯以习射,狻猊之鍪,连锁之甲,斧之有掠阵,弓之有克敌,皆王遗法。太上以其制下兵部及颁降诸将者是也。尝中毒矢洞骨,则以强弩拔之。十指仅全四,不能动,身被金疮如刻画。晚以公王奉朝请,尤能以道卷舒,绝口不言功名。盖自罢政居都城,高卧十年,杖屦幅巾,放意林泉壶觞间,若未尝有权位者。而偏裨部曲往往致身通显,节钺相望,岁时造门,类皆谢遣。群工列辟,想闻风采而不可见,则相约于朝班,望王眉宇而慰喜焉。至于外夷远人、幽闺妇女,皆知有所谓韩郡王者。岁时辄相从詷王年几安否,以为天下重轻云。而王终日澹然,独好浮图法,自号清凉居士。故虽权臣孔炽,王最为所忌嫉,而能雍容始终,盖诗所谓「明哲保身」者。属纩之际,神爽益清,冠佩修然,合爪而逝。有诏择日临奠,桧遣中书吏韩城以危语胁诸孤,令必辞,诸孤亦缘王遗意,不敢屈勤君父,上表恳免至再,太上黾勉从之。其始终恩遇如此。臣雄曰:「自起、剪以来,山西出将尚矣、呼吸雷风,动摇山岳,战胜攻克,卓然以勇略闻者班班不绝于册书。至于达之以智谋,本之以忠义,如古之所谓名将者,山西盖亡几也。秦、汉而下,可以言智谋忠义如古名将者,若诸葛亮、郭子仪,其庶几乎!王本山西之豪,与起、剪相望,而其智谋忠义有过前修,无不及焉。方逆傅滔天,王闻变恸哭,士卒皆哭,莫能仰视,遂自海道径还。吕颐浩方以贼为忧,王谓贼既取铁券,必无他虑,颐浩又虑贼难胜,王则深言逆顺之理,知其必胜,于是颐浩计乃决,傅卒成擒。至如中兴之初,倡议西都长安,乘建瓴之势,东向以图中原,朝议不从,识者以为深恨。及维扬危急,六飞南渡,诸帅咸欲西趋岳鄂,径往长沙,王独以谓今已失河北、山东,惟有淮、浙号称富实,若又弃之,更有何地!太上嘉纳。江左立国之谋,于是乎始定。臣雄尝待罪太史氏,获睹日历所纪太上皇帝圣语甚详,最后论战论和,章数十上,皆算无遗策,盖所谓定大事,决大疑,忠义禀于天资,智谋出于人表,视山西以勇略称者,不可同年语矣。是以太上荐赐诏曰:「虽古名将,何以加诸」!而皇上特以忠武易名,盖以王为亮、子仪之流。惟二圣日月之明,知臣莫若君,德音铿鍧,天下传诵。世忠得此嘉奖,其亦可谓死而不朽也耶!臣观宣王中兴,如《采芑》、《江汉》之诗,所述荆蛮来威,王国庶定等事,虽以褒大方叔、召虎之功,然其任贤使能,致此巍巍,则宣王盛德之形容,光明伟杰,不可掩也。臣愿颇采《周雅》声为铭诗,以彰元勋,以歌尧父舜子知人之明,以称明指,显耀韩氏,以昭示于亿万世。其词曰:
昔在宣靖,崇极而倾。胡酋不恭,神州尽腥。天地重开,真人龙翔。德业巍巍,周宣汉光。凡此中兴,谁实佐命。繄时元勋,王国以定。元勋谓何,维师蕲王。王奋山西,起剪之乡。铁胎之弓,悍马长槊。方在童年,气震山岳。逮事徽皇,至于钦宗。天下兵动,外阻内讧。王先戎行,是磔是剪。浙西山东,绩用丕显。霸府肇新,来乘风云。扫清南都,大驾时巡。淮海之间,剧盗猬起。解甲束戈,如父诏子。帝幸馀杭,王征徐方。逆臣乘虚,反易天常。贼虐枢臣,都城喋血。凶燄孔炽,震惊宸阙。王在海上,闻变号呼。凡尔众士,今当糜驱。吾与群凶,不共戴天。山川鬼神,实临此言。舟师鼓行,雷动电击。挠彼凶徒,裂胆禠魄。天位反正,乾清坤夷。生擒渠魁,枭首大逵。有狡汝为,盗据富沙。流毒全闽,血人于牙。大江之西,重湖之南。蜂屯蚁结,虎猛狼贪。三方百城,地数千里。夺攘矫虔,声势相倚。当宁谋帅,宜莫如王。授以斧钺,往摏其吭。覆其穴巢,锄其根萌。阅岁未周,三方悉平。奔旗奔师,捷书相望。贷遣协从,旌别善良。尔商尔财,我弛尔征。尔农尔田,我资尔耕。仁义之兵,吊伐是尚。帝有恩言,卿古名将。胡马饮江。充叛以降。金陵不支,荐窥上邦。王整虎旅,邀截归路。虏术虽强,望风震怖。海舰如云,江之中流。北剉援兵,南衄归舟。水战陆攻,推枯拉脆。杀伤莫数,俘获万计。酋师小黠,仅脱其身。敌势寖销,皇威益信。术犹不悛,才数年期。倾国南侵,步骑分驰。逆党成林,尘暗穹苍。九重制诏,罪己如汤。王曰呼嗟,君父旰食。臣何生为,矢死报国。部分将佐,直趋淮壖。亲窒归途,示无生还。妙算既定,奇策先施。声言守江,己驻大仪。众寡虽殊,我整彼乱。虏骑纷呶,马足俱断。四面鏖击,若降若屠。积骸为丘,洒血成渠。折馘献俘,千里相踵。骁将数百,岂计辎重。偏裨在楚,亦以捷闻。王来穷追,虏师大奔。振旅凯歌,天子曰都。世忠忠勇,虏不足诛。江左人心,恃此宁谧。中兴以来,武功第一。淮阳钟离,莫非俊伟。生平战多,竹帛莫纪。王屯极边,志清中原。和议既谐,弛强铄坚。王之论和,忠愤激烈。利害皎然,黑白区别。圣主俞之,权臣雠之。明哲令终,天实休之。孰不为将,孰不建功。动摇丘山,呼吸雷风。惟王天资,与勇将异。达以智谋,本以忠义。大疑大事,决于片词。较彼起剪,王其过之。王起寒素,饭糗衣纻。出际盛时,蛟龙云雨。解衣推食,言听计行。任用不疑,天子之明。三镇节旄,三事典策。报功惟优,天子之德。惟圣天子,使臣以礼。哀荣死生,福禄终始。重华神武,志大有为。眷言勋劳,恨不同时。真王启封,贵穷人爵。忠武之谥,如葛如郭。八言衮褒,更瞻云章。谁克有勋,上不汝忘。丰碑岩岩,亿载有耀。凡百臣子,其思忠孝。
李郡王行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宋景文集》卷六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李用和,字审礼,年六十三。郡王本陇西冠姓,世系数徙,邢公自馀杭北还,遂籍祥符为土著。王即章懿皇后母弟。性审谨,慥慥自将。少为魏王彭城刘美所识,且与王有里表,故任为三班奉识。试剧有能,三迁右侍禁。俄兼閤门祗候,为开封府考城县兵马都监。明道元年,章懿皇后崩,诏王会丧京师,已葬,转礼宾副使。俄持节劳赐西平王德明,奉使有指。是岁,大营宫室,王分护涂填宫城,迁正使,兼领皇城司。明年,改葬懿后,诏王佐经总,哀恪诚尽。故陵地卑,不能无沮洳,上怒有司谋始不谨,俗簿责其由。命王按视,王畏得罪者众,委曲申理,由是稍解,主者皆释不诛。九月,改崇仪使兼贺州刺史,领介兵千骑,护梓宫而西。上嘉王之勤,锡慰系道。十月,复土。明年二月,诏王乘传行后陵。还,拜宁州刺史。是冬,改泽州团练使。四年,进庆州防禦使。岁中,为鄜州观察使,并仍皇城司。王有风力,部分严整,其条约典旧无一日不讨于官。帝益亲任之。宝元二年,以观察印充殿前都虞候,又兼鄜延路驻泊马步军副都部署。未行,加拜永清军节度观察留后。其秋,换真定府定州路副部署。八月,赴屯。王下车,晓敕军伍,习战阵,抶惰勉勤,营和畏威。又悉所赐具醪饩,日月享宴,讫无留赀。明年,擢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更为兵马都部署。十二月,召还。庆历元年,徙帅马军。明年,拜建武军节度,进领殿前副都指挥使。此三帅府,分提天下兵,以卫天子镇方夏者,居则持扣杖侍楯下,出则导乘舆夹驰离卫,其所以亲近倚爱莫二。王遍历之,出入六年,不懈而虔,未尝有过。后因请见,自陈多病,愿解近职,还私门。上亦以王戚最尊,且春秋高,宜见优礼,不当犹以职事婴之。乃以建武节、检校太傅进为宣徽北院使。逾月,改彰德军节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欲王远去,故留为景灵宫使。王既位显务閒,常阖门移告。八年十月,上亲临问,赐银五千两。王顿首让,不许。月馀,有瘳,勉入谒。十一月,进检校太尉兼侍中,仍彰德节度。王小心简素,虽以元舅之重,在百官诸侯上,未尝招宾客为赫赫声势。有所荐引,皆长厚知名士。不殖赀产,不侈居庑,膳不重肴,室无焞龟,厩无粟驹,四方饷遗一不纳。在朝廷兢兢,入私门申申,虽子弟皆奉承修饬,耻为纨裤近习事。初,王未有第,上以芳林园假之,王固辞不敢处,乃假今第。景祐中,天子再郊,皆为大内居守,其见信于上如此。皇祐二年秋七月,疾革,乘舆即见卧内。王治家,素不为后计,上哀之,赐银三千两,以所居长为王第,斥官邸无虑数千万直,俾之得永收其入。二子一孙未仕者,悉给廪钱。中子西上閤门副使珣,上尝许为閤门使。至是,拜床下,欲王及见之。甲辰,乃薨。上即日临吊为恸。赙赗加等,以太师、中书令、陇西郡王制书告于柩。特诏罢五日朝,发哀苑次。王诸子中,璋、珣、玮先显。璋为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眉州防禦使。玮选尚福康公主,主待年前,拜为滨州刺史、驸马都尉。皆忠力静畏,虽微荫籍,犹能以才自奋于时也。自古外家负贵近,出入禁省,非纵磬险谒,即贪墨不终,故婴、鼢以通轻侠亡,阴、窦以奢状败。若郡王据肺腑之地,可以市权,可以干恩,否则狗马射猎,钟鼓女伎,以穷玩好。今乃畏渐防微,反若韦布儒者,无秋毫之咎挠朝廷法,可谓外戚之贤家,三事之哲老欤?《诗》称令终者善其终也,若王非耶!今葬有日,史臣被诏,次王行实,敢告有司,请循谥法。谨状。
荆王墓志铭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宋景文集》卷五八、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三年冬十二月,皇叔荆王疾病。辛丑,皇帝辇如其宫,见王卧内,礼如家人。上手为调药,王泣且谢,即陈:「被恩三朝,无以报厚德,今保首领仆牖下,倘使有知,从二先帝游,死骨不朽,惟以儿女长累陛下」。上恻然,谓王素康强,虽今小恙,行且瘉。敕近医药以自爱。因赉白金五千两。王固辞曰:「幸一见天子,奚赐之敢叨」?上高王之让,特诏从之。明年春正月乙亥,遂薨。上即时临吊,哭之恸,废五日朝。壬午,御素服,宰相率百官诣崇政门奉慰,遣中大夫相其室,以蒇内事。诏翰林学士臣某、内侍省都知臣守忠护其葬,以庀外事。制诏中书门下,其赠以天策上将军、兖徐二州牧、燕王印绶。太常上谥为恭肃。又诏臣祁:「尔应叙王治行,缕碧款隧,俾永其传」。臣再拜稽首。伏自念懵学扃闻,不能周知王德。今天子展亲饰终,震动显幽。自王弗宁,遣太医高手,踵相及于路。逮终,归赗不赀计。比葬,三酹其丧。则上之所以眷王,王之所以承上,其仁其贤,方付史氏,以昭无极。臣虽缺然牵缀,尚惧称道失当,为斯文羞。而日迫事严,不及误避,是用询玉牒,摭行状,次第其辞。谨按,王讳元俨,太宗皇帝第八子,母曰德妃。王于诸子最幼,太宗特爱之,终日侍左右在宫中。真宗嗣统,王年十三,始以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兼御史大夫,爵为公,国于曹。进拜平海军节度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检校太傅,为广陵郡王,授昭武、安德二军节度,真拜王,以荣为国。稍兼侍中,易安静、武信军,检校太尉兼中书令。大中祥符八年,宫屋火,延燬内庐,坐火禁不谨,削武信一军节度,降端王,始筑宫于外。他日谢上,痛自咎责,真宗嘉慰之,复以镇海、安化二帅节,改王于彭,册拜太保。以天平易安化,拜太傅。以永清、横海帅节,更王通。继授陕州大都督,合保平、定国两军,又王泾。今上即位,以地尊属近,进拜太尉、尚书令,仍前兼。以镇安、忠武二镇徙王定。赐赞拜不名,又加诏书不名。顷之,更王镇,赐剑履上殿,拜太师,以河阳三城二节度即王孟。翌日,行京兆尹兼凤翔尹,即军府为节度,乃王荆。又进雍州牧,兼凤翔牧。久之,以国在荆,授荆、扬二州牧,即荆南、淮南节度为大使,仍赐入朝不趋。大抵赐功臣号者九,其文至二十有四,勋上柱国,阶开府仪同三司,邑户二万七千,实食一万二千四百。人臣之极挚止矣。王美姿质,眉目如画,广额丰颐,举止矜重。在平居无少懈。祀容恭,朝容庄,宾容肃,宴容侃侃而和。虽霞之轩然,麟之仪然,瑜润而葩鲜,不足侔已。事德妃尤谨,每有疾,焚薰请命,而王进饭,视妃一再以增减。居丧以孝称,躬绘太宗圣容,纤微克肖,天光日润,若可就而望者。性开敏,博览文史,好飞白书,拂洒遒妍,结字甚工,作辞赋数百篇,务求理致。寡嗜欲,左右姬侍,裁令奉巾栉箕帚。不受佞谗,剪剪者或伺隙肤诉,必正色折愧。由是内外无违言。天圣以来,王自以春秋高,蒙殊礼,不敢数朝请,常阖门申申以居。会朝廷调军兴,议省费,王即表上公使钱岁五千万佐用度。上不获已,权许半入,以申王恭。晚节颇好丝竹亭观,日夜自娱,盖健粹所赋,必有寄于物而后能适云。始天下之言贵而亲莫若王,而王乃小心恭慎,在骨肉间始终无纤芥,使宗室本支,日爱以敦,语德与功,其何如哉!孙宣公奭尝授经,必语人曰:「王,贤王也」。世以为知言。娶夫人张氏,彰德军节度使永德之女。循法度,膺象服,承宁王家,以岐、许、晋三为夫人国。不幸前七年薨,追命魏国夫人。子四人:男曰允熙,右监门卫大将军、滁州刺史,赠博州防禦使;曰允良,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曰允迪,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曰允初,汝州团练使。诸孙嫔然,或冠或笄。问安也,蝉玺袭乎庭;来宁也,钿帨交乎闱。此所谓朱芾皇皇,室家君王者哉!初,魏国之葬也,当王墓之次,故即用其穴。以三月庚寅,具卤簿鼓吹,奉樟宫,自京师如河南之永安。以夏四月癸卯,启魏国之埏,从礼而合诸墓。呜呼!王之为子孝,为弟悌,为叔父宠而虔,为父义而有慈。甲子一终,启手足焉,未为颐而艾也。虽然,寿皇烈,凭天祉,驼钮盭华馀四十年,忠孝之范光矣,荣哀之事终矣。铭曰:
太宗九支,潞笃于病。昭成弗永,真宗受命。润邢苏华,并王而藩。代天之工,咸罔登年。穆穆燕王,太宗所爱。真宗则之,宠锡光大。上曰叔父,属尊以亲。不名不趋,剑履振振。王最寿耆,夹辅显承。道具美完,纤訾不兴。癸亥之冬,冰介木披。楚陈尤甚,祲氛前知。困而遗忠,神不夺守。勉训诸子,表贷医咎。上命中人,悉取其书。或笔或书,分藏石渠。厥仗央央,刻章炜炜。诏从俭葬,俾显王美。永熙西原,桥梓后先。既利既安,以佑来昆。
答张元德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七二、九三、《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二
人心虽未有喜怒哀乐,而物欲之根存焉,则固已偏于此矣。故于其所偏者得之则喜且乐,失之则怒而哀,无复顾义理也。
此段说得是,但物欲之根存焉之说恐未然。人固有偏好一物者,然此一物未上心时,安得不谓之未发之中乎?欲下功夫,正当于此看取。子约心性之说甚可骇,来喻所引《孟子》甚当(张云,孟子论性而以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为说,亦可谓失心性之辨乎?)。
性难知而心可尽,所谓尽其心者,如程子所谓当处便认取(此句不干事),与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知性也),积习既久,脱然贯通之谓也(尽心也)。又如《论语集注》所云随事精察(知性也)而未知其体之一(尽心也),真积力久而将有所得,此即尽心知性之案(此段内注字系先生批。)。
心性一物,知则皆知,但尽之为难耳。又性可逐事言,心则举其全体也。
「禹恶旨酒」一章。
此等处只逐句看,不必如此牵合。
天王狩于河阳。
《春秋》熹所未学,不敢强为之说。然以人情度之,天王狩于河阳,恐是当时史策已如此书。盖当时周室虽微,名分尚在,晋文公召王固是不顺,然史策所书想必不敢明言晋侯召王也。李傕、郭汜、朱全忠盗贼狂恣,唯力是视,亦未必曾读《春秋》,见有此事而效之也。
习静坐以立其本,而于思虑应事专一以致其用,以此为主一之法,如何?
明道教人静坐,盖为是时诸人相从,只在学中,无甚外事,故教之如此。今若无事,固是只得静坐。若特地将静坐做一件功夫,则却是释子坐禅矣。但只著一「敬」字,通贯动静,则于二者之间自无间断处,不须如此分别也。
《语》、《孟或问》乃丁酉本,不知后来改定如何?
《论》、《孟集注》后来改定处多,遂与《或问》不甚相应。又无功夫修得《或问》,故不曾传出。今莫若且就正经上玩味,有未通处,参考《集注》,更自思索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书便以为是也。
周论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五、《范香溪文集》卷四、《金华文徵》卷七、《南宋文范》卷五四
周有天下,传三十七王,历年八百六十有七,视夏商最为长久,而卒所以失天下者,无令主以复兴周道,故陵迟而遂亡也。或者过周东迁,谓为失计。是知周自东迁而衰,不知东迁非所以致衰也。周居丰镐,谓洛邑为东都,盖自武王之迁九鼎,固以眷地中,有意乎经营矣。周公相成王,成武王之志,卜洛建邑,凡郊丘社壝,宗庙市里,无一不备,是岂无意乎迁哉?藉令当时无意乎迁,岂无意乎后世子孙计哉?使成王周公无意乎迁,又不为后世子孙计,何利而为此纷纷也?以《书》考之,周公告王,使居新邑为治,王因遂东,故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虽不留都,亦既有事于烝祭矣,则东迁何尤,而以为失计哉?谓洛邑形势不如西周之据函崤、界褒陇耶,则以德致人,贤于负固,而西阻九河,东门于旋,豁险要阨,犹足守也。谓洛邑土地不如西周之为九州上腴、天地奥区耶,则阴阳之所和,异于偏方,而溯洛背河,左伊右缠,交灌沃衍,犹足富也。谓东迁不足以朝万国耶,则赤芾金舄,宣王固尝会诸侯矣。谓东迁不足以抚四夷耶,则坚车齐马,宣王固尝攘夷狄矣。谓东迁致王室之陵夷耶,则日蹙国百里,周道为已衰。谓东迁致王威之微弱耶,则下堂见诸侯,君尊为已替。谓东迁致伯国之盛强耶,则胶舟不复,甚于问鼎轻重。谓东迁致外侮之凭陵耶,则四夷交侵,甚于戎伐凡伯。然则东迁何尤,而以为失计乎?使西周不有宣王,吾知板荡之后,不待东迁而无周矣。使迁洛而复有宣王,吾知《黍离》之初,虽移都而周必兴矣。且尧平阳、舜蒲阪、禹安邑,商自契至汤八迁,盘庚五迁,唐虞夏商之都,罔有定止。汉世祖宅洛邑,延祚二百;魏孝文亦宅洛邑,太和称治。使建国必于西周,则前乎周者不都丰镐,何能国乎?使东周必不可国,则后乎周者或都洛邑,何能国乎?使文武都东周,周其有不兴乎?使平王都西周,周其将不衰乎?又况周公营洛,以为天下中,诸侯蕃屏乎四面,故立京师。议者谓平王东居洛邑,其后五霸更率诸侯以尊王室,故周于三代最为长久。然则周迁于东,实资夹辅以永其年,谓致衰可乎?迁都之义曰:洛邑之地,四达而平,使有德易以兴,无德易以衰。是都洛可以兴,而所由致衰者果在不德,东迁岂遽为失计哉?
权书 其六 用间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一、《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七、《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三、《唐宋名贤确论》卷二、《文编》卷二六、《古文渊鉴》卷四七、《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孙武既言五间,则又有曰:「商之兴也,伊摰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商。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所恃而动也」。按《书》:伊尹适夏,丑夏归亳。《史》:太公常事纣,去之归周。所谓在夏在商诚矣,然以为间,何也?汤、文王固使人间夏、商邪?伊、吕固与人为间邪?桀、纣固待间而后可伐邪?是虽甚庸,亦知不然矣。然则吾意天下存亡寄于一人。伊尹之在夏也,汤必曰:「桀虽暴,一旦用伊尹,则民心复安,吾何病焉」。及其归亳也,汤必曰:「桀得伊尹不能用,必亡矣,吾不可以安视民病」。遂与天下共亡之。吕牙之在商也,文王必曰:「纣虽虐,一旦用吕牙,则天禄必复,吾何忧焉」。及其归周也,文王必曰:「纣得吕牙不能用,必亡矣,吾不可以久遏天命」。遂命武王与天下共亡之。然则夏、商之存亡,待伊、吕用否而决。今夫问将之贤者,必曰能逆知敌国之胜败。问其所以知之之道,必曰不爱千金,故能使人为之出万死以间敌国,或曰能因敌国之使而探其阴计。呜呼,其亦劳矣。伊、吕一归,而夏商之国为决亡。使汤、武无用间之名,与用间之劳,而得用间之实,此非上智,其谁能之?夫兵虽诡道,而本于正者,终亦必胜。今五间之用,其归于诈,成则为利,败则为祸。且与人为诈,人亦将且诈我。故能以间胜者,亦或以间败。吾间不忠,反为敌用,一败也;不得敌之实,而得敌之所伪示者以为信,二败也;受吾财而不能得敌之阴计,惧而以伪告我,三败也。夫用心于正,一振而群纲举;用心于诈,百补而千穴败。智于此,不足恃也。故五间者,非明君贤将之所上。明君贤将之所上者,上智之间也。是以淮阴、曲逆,义不事楚,而高祖擒籍之计定;左车、周叔不用于赵、魏,而淮阴进兵之谋决。呜呼,是亦间也。
孟子解 其二十三 孟子将朝王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七
齐王欲见孟子,孟子辞以疾。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夫孟子将朝王,则见王固所欲也,为其召之,故不往。明日出吊,盖取瑟而歌之意,欲其知之也。虽公孙丑犹不谕其旨,况馀人乎?此景丑氏所以问也。夫天下有大戒二: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为大戒。先王之时,天下定于一,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则士于其时,无适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则君命召不俟驾行矣,礼也。周衰,诸侯各擅其土地,士不遇于齐则之楚之魏,无不可者,非一国所能专制也。故士于斯时,有不为臣之义,时君苟无尊德乐道之诚心,不足与有为,则虽欲亟见之且不可得,况得而召之乎?
宗室推诚保顺守正翊戴功臣宁国军节度宣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宣州诸军事行宣州刺史上柱国天水郡开国公食邑七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二百户赠中书令追封博平郡王谥安恭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九、《华阳集》卷五四
治平元年七月戊辰,博平郡王讳允初薨于其第。初,上闻王被疾,亟遣中使候问,又饬太医日夜侍王疾。及讣至,乘舆即临其丧,为哀涕之不胜。上还,止辇,以王后事属于其兄襄阳郡王允良。泣拜曰:「不幸仲氏无子,愿择所以宜为嗣者」。于是诏魏恭宪王之后、右监门率府率仲速出继为王之孙,以奉其祀焉。方是时,天子在谅闇中,不得为王成服,辍视朝三日,赠中书令,追封博平郡王,其赙恤之物甚厚。以天章阁侍讲傅卞、摄鸿胪卿、入内内侍省都知邓保吉,同护丧事。于是宫僚状王之行上于有司,而谥曰「安恭」。其年十一月丙寅,具卤簿仪物,葬于河南之永安县,祔先恭肃王之园。有诏禁林,志王之系出、官封,与夫始终之大节,纳其墓中,臣圭实为之。谨按,王字累之,初名允宗,更赐今名。其于属籍,盖上之诸父也。宣祖之曾孙,太宗之孙,吴恭肃王之子,母曰魏国夫人张氏。甫五岁,授右千牛卫将军,三迁为和州刺史,历汝州团练使、齐州防禦使、华州观察使、定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威德军节度使。上即位,以宁国军节度使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明年,诏五日一奉朝,王固辞,上宠答之,不许。居亡何,王薨。夫人荣国夫人慕容氏。王为人静慎谦悫,其入朝恂恂有常节,未始以风雨辄废也。家居,愠喜不见其色。凡奉入有无一不问,惟乐赒于人。天性寡欲,终身不近声色。少好释氏,至诵其书数十万言,亦有其绝见者欤?铭曰:
帝亲同宗,虽远犹笃。矧如近籍,长而加淑。懿懿惟王,太宗之孙。不以富贵,而流世纷。天子念之,曰予叔父。其朝五日,犹谓予顾。天不畀予,以殄藩英。何以饰终?追王博平。嶷嶷三陵,山河左右。王从下游,其宅则厚。
推忠保节翊戴功臣忠武军节度许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使持节许州诸军事行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渤海郡开国公食邑八千七百户食实封三千户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烈武高卫王神道碑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五、《华阳集》卷四九、《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九
惟高氏始得姓于齐太公之后,历秦汉以来,世固多徙而北者。王之先蓟门人。方五代扰攘,李景盗据江南,数通使契丹。王之皇祖密国公者,与其子适将敌命至,而景欲搆患中原,阴使人害密国公,声言为汴人所杀,迁其子濠、梁。积厚报隆,乃有兹冀国。冀国公知人事之变,举其族内属,占数于濠之蒙城。王即冀国之中子也,讳琼,字宝臣。少起田里,沈勇有大略。太宗尹京邑,闻其材武,召置帐下。太宗尝燕罢禁中,太祖命同升辇至讲武殿。出苑东门,太祖亲扶上马。时王与戴兴、王超、李斌、桑赞等五人皆从。太宗醉不能穿马镫,王左手按辔,右手代镫。既出,太祖顾谓王继恩曰:「此数人者皆将帅之器也」。特以控鹤冠带及束帛赐之。太宗即位,补御马直指挥使,迁御龙弓箭直都虞候。太平兴国四年,从征太原,押弓弩两班合围攻城。太原平,太宗引兵自幽州还,闻敌兵盛至,留王夜作引龙真乐于御营。迟明,王度车驾已远,乃谓众曰:「今敌在肘腋,若并力拒之,尚可驰溃围中。不尔,则不得脱」。于是众与王转战至行在,而六班率不至。及见王,数加劳存之。太宗欲诛六班,王曰:「陛下晨夕兼行,令不密下,主将之罪也。今卫士皆以材勇选,从下太原,有功未赏,尽诛之可虖」?帝怒遂释。擢天武军都指挥使、西州刺史,又为神卫左厢都指挥使、西州团练使。再幸大名,为京新城内巡检。会卢多逊遣吏私通秦王邸,坐失徼巡,降许州马步军都指挥使。适有亡命卒聚,盗于界中,伺知州臧丙出,将劫库兵以为乱。王侦得之,即白丙,选从卒数十人袭贼至榆林里。贼穷保民舍,王挺身登墙,贼酋号青脚狼者,将注矢射王。王引弓一发,应弦而踣,尽擒馀党。丙上其事,稍迁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蓟州刺史。会将北伐,以为楼船战棹都指挥使,部船千艘趋雄州,城易州。历天武左右厢都指挥使、蓟、富二州团练使。端拱元年,与范廷召、王超、孔守正同时落权。王出为单州防禦使,徙贝州兵马总管。不数月,廷召等复进补军职,王引领忽忽,内恩所不及。驸马都尉王承衍镇贝州,公主间入见上,颇知顾王厚,承衍屡慰勉之。明年,遂制授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归义军节度使,廷召等皆列其下。王自单州不一年,蒙擢至此,而数为殿前都指挥使戴兴所呰。太宗谓兴曰:「朕自幽州还,便欲除琼此命,盖已迟十年已」。及为并、代马步军都总管,时潘美亦为节度使,同在太原。旧制,领军职者班其上,王以美数战有功,乃自陈原班其次而许之。以保大军节度使为镇州行营都总管,又以彰信军节度使为太宗山陵都总管,复之并、代。咸平中,契丹内略,阏氏车帐至狼山大夏口。王方遣偏将王万海等七人择兵异道与敌确,而自据要设伏以邀击之。俄杨允恭持诏至,趣王出土门。都部署傅潜畏不出战,既得罪,乃以王代潜屯冀州,敌寻解去。明年召还,授殿前都指挥使,上《鞭箭陈图》,真宗赐对便殿。时言者以高阳之战,范廷召等所领兵颇闻有不用命者,今释不诛,后何以责死力?真宗以问,王对曰:「前日圣恩释之,令其众分隶诸将。一日闻召而欲诛之,方疆埸多虞,傥众惧而变生,臣窃为国家忧」。真宗遽曰:「微卿,几至误事」。王因言殿前诸班、捧日天武诸军,皆拱卫之兵,其数日益耗。真宗曰:「三司以边储不足,未暇增补也」。王曰:「臣兴国、雍熙中,为军厢主,是时诸指挥皆满五百人以上,若积计所阙军食,固当有馀,三司曷为不足」?虽以其言为然,而未能遽行。未几,后殿选补诸军班,王请于所绌中更选人以益之。或曰:「上意所不欲,王固欲之,且典握禁兵,不惧疑至则身辱乎」?王曰:「吾以死许国,安复以疑自顾也」。会马军都指挥使、权步军司葛霸在告,管军独有四厢指挥使刘谦一人,王既兼领二司,乃言:「臣老矣,如有负薪之忧,谁为可任者?先期自殿前而下,各置副都指挥使及都虞候,常有十人。职近事亲,易以第进,又使士卒预识其威名,缓急临戎,上下得以附习,此军制之大要也」。于是施用其言。景德元年,契丹直抵澶州,真宗北幸,驻跸于韦城,大臣有劝上南巡者,召问王行幄。王惕然曰:「且敌之大入,去国远斗,势不可以持久。况羽檄召天下兵,行且至,进则可以决有功。今止军不发,众情大惑,谁为陛下建此策者」?真宗曰:「将更议于大臣」。王曰:「天子亲御六军,蒙犯霜露,国之安危,事在转漏,尚何议也」?遂发韦城,次澶州。将抵浮桥,左右犹踌蹰未进,王下马自扶辇,拥众渡河。既而请帝御北城观兵,汉军望黄盖,皆仰呼万岁,而敌人亦大呼,声闻数十里,其种酋皆骇视失色。有顷,劲弩伏发,射契丹之将某几殊,遂奉书请盟。师还,赐燕于行宫,而李继隆、石保吉、魏咸信酒酣争功。王曰:「天子神武,一举而折敌,公等何功之与也」?继隆等愧甚。已而赐黄金三百两。它日,卫士有白廪粟陈腐者,王曰:「边防战守之兵,暴露寒苦,而所食之粟与豉同色。若等日既食大官,月所给又先进样于上前,岂特诸军比也?有一言以动吾军者斩」。于是众莫敢有言。其后王被疾久不出,辄有遗陈粒于殿下者,中贵人得以闻,人赐精米一斛。王叹曰:「安有是邪」?遂以疾辞典军,章数上,拜忠武军节度使。王素为宰相寇准所知,方澶州之行,劝上南巡者,王钦若也。准尝叱钦若,退而心甚恨。三年,准罢相,钦若知枢密院。王疾甚,真宗趣驾欲临,问钦若,乃言:「天子问疾,所以宠勋臣,今琼无破敌之功,不可往」。帝勉为止。其年十二月四日,王薨建宁里第,享年七十二,赠侍中。有司请辍视朝一日,终以王有旧勋,特辍二日,官给丧事。明年正月二十九日,葬开封府开封县吹台乡建邑里。王仪状英伟,不学古兵法,而临变中机,奇密如神。典禁兵之日久,顾裨佐不足以计事,特以材自任。方其代傅潜提三路之兵,以数十万出入进止,其听号令若一人,敌故惮王,终岁不敢近塞下。王善骑射,与士卒同饮,赐予辄分其麾下,家无所馀。真宗尝问:「卿子几人」?曰:「臣子十有四人,臣诚愚不肖,然未尝不教以知书」。于是赐诸经史于其家。每戒诸子:「毋曲事要势,以蕲进身。自吾奋节行间,至秉旄钺,岂因人力哉」?又尝论:「前后与吾同在宿卫者,孰最有闻」?诸子以其所闻者对之。王曰:「与蔚昭敏、李斌孰愈」?诸子曰:「此众之所非也」。王曰:「吾尝与此二人者言,其忠质一心,无铢发敢欺朝廷。众之所非,吾是以取也」。王少时,尝醉卧田中,父夜往,见有神人擐金甲侍王之侧,父窃奇而爱之。父没,王负父骨十馀年,故其后子孙莫不以忠孝承家。嘉祐八年,王之曾孙女进册为皇后,以故累赠至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秦国公。治平四年,为皇太后,遂赠至卫王,王薨七十一年矣。其葬也,弗及请谥于有司。熙宁九年,天子笃宝慈之养,而念王之功,乃亲考六家之书,以「安民有功曰烈,折冲禦侮曰武」,特赐谥曰「烈武」。又以王墓有窆碑而文未刻,乃诏臣圭,述王遗休而刻之。既又赐之篆,曰《决策靖难显忠基庆之碑》。呜呼,何其盛欤!臣圭伏思太宗之发燕南,真宗之渡澶北,当是之时,王智有足过人者。一旦济国家之难,以休兵靖民显名于后世,顾所施岂不闳哉!与夫自昔将帅搴旗斩馘之事异矣。泽流子孙,与宋无极,殆神理之有相乎?曾祖冕,赠中书令。祖霸,赠尚书令、密国公。父乾,赠尚书令、冀国公。王娶李氏,追封魏国夫人。继亦李氏,追封楚国夫人。子,长曰继勋,建雄军节度使,赠康王;次曰继忠,四方馆使、荣州团练使;次曰继和,崇仪副使;次曰继伦,西头供奉官;次曰继密,内殿承制、閤门祗候;次曰继宣,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眉州防禦使;次曰继隆,引进使、陵州团练使;次曰继元,东上閤门使、嘉州刺史;次曰继荀,右侍禁;次曰继芳,供备库使、忠州刺史;次曰继颙,左侍禁;次曰继丰,供备库使、昌州刺史;次曰继敏,内殿承制;次曰继昌,西头供奉官。皆已卒。女十二人。孙,西京左藏库副使遵度等六十三人。曾孙,左班殿直士先等一百四十五人。四世孙,东头供奉官公庠等七十一人。来孙,右班殿直世祚等十三人。铭曰:
绍恢皇基,于赫神宗。憺我神武,繄王之雄。威威繄王,出入金革。外动四夷,其武孔硕。王从北征,翼帝之舆。六龙安御,天旋日舒。逮事真宗,决策于河。敌骇枝披,奉书请和。王长六师,阚如虓虎。蒸徒啴啴,畴予敢侮?谁谓人遐,尚有遗烈。至今受祉,亦莫我遏。思齐曾孙,宝有慈极。天予仁孝,化及万国。上方念王,幽州之功。澶州之画,其利亡穷。乃诔王行,乃铭王劳。作碑磪峞,在浚之郊。陟彼高冈,望王之茔。千载而下,其凛如生。
开国方略书成联句 清 · 弘历
押阳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二十七
维天维祖宗集景命于悠久曰风曰雅颂美盛德之形容万年发金匮之函事既阐姚典姒谟以上三统贞玉衡之孟歌以纪周绵商鳦之初天造经纶世贻方策粤自白山王气朱果灵源稽首以迓周王河干柳坐覆翼而开后稷荒野鹊栖洎鸿基俶建于兴京乃骏烈滋恢于四祖曰有圣人出高庙勃兴既付中国民文皇绍起武成之书肇王迹遗甲壹戎春秋之义大复雠告天七恨造攻自呼伦之四部扩宇徕蒙古之诸藩萤光熄日月之临龙战鼓风雷之气歼刘馘杜古有昆阳涿鹿而三克沈迁辽先取铁岭开原之二江华岛之缨俄系林丹汗之玺自归过松杏宁锦之墟破陈而势同捲箨下燕晋鲁齐之垒入关而敌若颓墙当武功文德之交修更创制显庸之尽善久巩奠瓯之业遂贻定鼎之谋本相钧为邻敌之邦且代雪其君父之耻匪亭长寺僧之越分殊义旗袖诏之矫诬盖溯自三代以来独得大一统之正宅中图大钦祖考之宣重光创业守成兼谟烈以域四海肆予缵绪曰笃绍庭越二万里而辟疆昔以申未竟之志待六十年而归政今岂有暂弛之肩实赖启后人以丕显丕承敢懈台小子之勉继勉述每当晨观实录躬诣陪都见以羹墙瞻惟弓剑曷写油然之慕频惊䀌若之心勒功则书事五千言练都而作赋一万字战图补咏全韵分题备扬扢于垂鸿用宣昭于诒燕登史宬而尊藏莫睹敕馆局以编辑维虔昉俄朵里之祥开际甲申秋而勋集胪六十二载开国承家之略成三十二卷编年系月之书则有登屋拄弓束绳曳骑暑中断甲雪里拂弰马二白以长嘶桥层冰而径渡寅惟栉风沐雨念祖成劳申之握箓膺图总天笃眷心乎爱矣毋忘致王业之艰难命不易哉长思履帝位而中正谨斋心而制序肃额手以联吟或载笔旧叨效绘摹于天日或捧函新仰识缔构之风云三十部韵取当阳廿八巡诗原通史述室邰宇岐之始庆更远于文武成康扬作山陈夏之声颂逾盛乎酌桓般赉
开国勤劳弗敢忘,爰成方略识青缃(乾隆三十九年予念祖宗功德炽盛开创艰难所以克承乃命天眷者虽事具略一实录而尊藏史宬莫由仰睹辑开国方书俾子孙臣庶咸仰制序谟烈越十三年告成谨刊布)。
荷(御制)天休命示万祀,述祖鸿勋括八荒。
被律中声赓乃载(臣奉复叨命编摩既成赓咏),冠编上世发其祥(以开国方略三十二卷发祥世纪为卷首)。
白山五岳灵攸仰(长白山高二百馀里绵亘千馀里为扶舆灵气所钟其南麓一干分二支西支入兴京门为开运山南至旅顺口而龙脊时伏时见于海中陆起行八百馀里结为泰山为五岳首见康熙几暇格物编臣阿桂),黑水三江泽孔长(鸭绿混同爱滹三江皆出长白山鸭绿自山南西流入辽东之南海混同自山北流入北海爱滹东流入东海)。
源自闼门潭以下(长白山上有闼门潭周八十里为三江之源),池闻布库哩之旁(山之东有布库哩下有池曰布勒湖哩天女所浴之地)。
果吞神女嫄歆武(相传有天女曰佛库伦浴于池有神鹊衔朱果置衣天女含口中忽入腹遂有身寻产一男生而能言体貌奇异及长母告以故遂凌空去臣嵇璜),柳坐天男禹舍杭(天男乘小舠顺流至河步登岸折柳为坐具其地三姓争雄长有取水者见而异之归以语人众往观皆以为异诘所由来曰我天女所生天男以定汝等之乱遂交手为舁迎归)。
贝勒众尊辰北面(三姓议尊为贝勒其乱乃定遂居俄朵里城是为开基之始),曼珠帝出震东方(满洲清字作满珠皆国家肇基于东故西藏岁献丹书称曼珠师利大皇帝盖曼珠音近满珠也)。
遁荒鹊集赤乌屋(数世后有不善抚众者国人叛戕宗族有幼子遁于荒野国人追之会有神鹊止其首追者遥望疑为枯木而返乃得免自后德鹊诫勿加害云臣和珅),横甸龙蟠白水乡(皇帝生肇祖原有智略以恢复为志语横甸祖雠既得遂居赫图阿拉汉也是为兴京)。
百雉卫环联象纬(德世库景祖翼皇帝承先业居赫图阿拉兄居觉尔察琉阐居阿哈和洛索长阿居和洛噶善弟宝朗阿居尼玛兰宝实居章嘉五城环卫并称宁古塔贝勒),九牛力屈扫欃枪(时近部有硕色纳者九子俱强悍有嘉呼者七子多力能披重铠连跃九牛二族恃强侵陵由此益景祖尽征灭之强盛)。
旧邦新命世观德(自祖肇祖三传为显祖至太祖兴祖世凡七臣景福康安),望气占云圣兆昌(先是望气者言满洲将有圣人出戡定众乱统一诸国而履帝位盖太祖笃生之瑞应)。
甲以十三创国祚(遗甲太祖初缵绪时止有开帝显祖十三副讨叛抚降遂业),武维燕翼继(御制)文光(幼禀太祖天锡智勇以睿知圣德咸备为神武定策嗣服太宗太祖器重以后创制显庸益臻同文之盛)。
值明运否称尊号(尊号太祖以丙辰年俯顺诸贝勒大臣恭上四出建元天命时为明神宗四十四年税奄边臣召祸政治日弛我与人太祖应运而兴实为天归),建国符呈获玺章(等收服太宗天聪九年贝勒多尔衮察哈尔全部获历代传国玉玺明年四月著请以符瑞炳俞诸贝勒大臣及诸外藩等建国号曰大清改元崇德)。
聪睿英明裕全德(人初尊太祖仪度威重英勇盖世国为聪睿贝勒至天命元年诸贝勒大臣以上尊号曰覆帝业已成集议恭育列国英明皇帝),宽温仁圣举宏纲(尊太宗崇德元年群臣恭上帝号曰宽温仁圣皇)。
智遵时养卅三久(称帝阅太祖自癸未年起兵至丙辰三十三年大勋始集臣刘墉),勇奋身先八百当(八百阵太祖率步骑征哲陈部敌兵界藩之浑河抵南山太祖执纛先进率弟穆尔哈齐及近侍延布禄乌凌阿击敌奔溃是役以四人而败敌八百神勇盖有天助)。
降者深慈加惠恤(我阵朝开国于诸部及蒙古部落尼堪无论获来降苟诚心归附靡不加恩收养以故怀从已顺德归竭心力仁未来者咸思景者各),叛人大度予包藏(潜出伺太祖警悟轶伦尝夜闻户外有声之以刀背击贼仆近侍洛翰请杀之夕将寝太祖佯询曰尔非盗牛来耶纵之去又一心动衷甲起视射贼贯足亦挞而释之近侍问故藉口耶曰杀之适足启衅我何肯以杀人为他人盖御物深沉大度类如此)。
好(上声)崇恶弃言真大(朝而作太祖尝谕群臣曰语云念人之恶崇式好无尤历世难求臣曹文埴),嗜杀好(去声)生名孰臧(乌拉贝勒满泰之弟布占泰被擒太祖谕曰语云生人之名胜于杀人与人之名胜于取人乃解其缚赡养之)。
解甲未能惟断扣(败哲陈部时以手断太祖击却敌众热甚卸胄不及解甲扣少休复冑而战遂大克之),拄弓不觉正扪创(甲申岁城中敌太祖亲征翁鄂洛城乘屋射有洛科者射太祖中肩血注以一手扪创一手拄弓而下众竞前扶掖太祖恐为敌窥谕止之)。
三牌飞石十步隐(甲申夏四月征玛尔墩寨寨居山巅乃设大牌三相次进攻敌寨木石齐下牌不能蔽主破面太祖立寨下十馀步隐身断木发矢中寨贯耳复踣四人围绝汲道遂大破之臣德保),五矢攒花径寸量(梀鄂部人纽翁锦善射太祖指百步外柳中三上下相错太命之射纽翁锦发五矢祖发五矢皆中所集仅五寸许凿落块木而五矢始出)。
城树梯升仇族遁(觉尔察诸城族人忌太祖英武谋加害夜至城欲登上见甲持弓矢以待贼已树梯攀太祖觉之披太祖至皆遁去),刃先鞭及敌师僵(乙酉年征界藩有纳申者突入我阵太祖单骑还击纳申刃已先及断其臂敌太祖所执鞭太祖挥刀断众乃却)。
致兹首出良非易(臣彭元瑞),读此心惊忍不蘉(我锋刃太祖创业之始每动心躬冒予敬读实录永念不徒自励并欲以详见祖略序宗艰难垂训万世子孙方中)。
哈达背盟城遂克(哈达叶赫乌拉辉发四国皆与我满洲接壤岁癸巳哈达贝勒蒙格布禄纠三国之师来侵太祖纵击大败之蒙格布禄穷蹙乞盟后与叶赫搆兵乞援叶赫太祖命费英东噶盖率兵驻其地蒙格布禄复惑之诱城生太祖统兵征之克其擒蒙格布禄以归),纳林修怨部随亡(叶赫贝勒纳林布禄恃其强求我额勒敏札库穆二地林布太祖怒责之叶赫乃合四国兵来犯我兵迎击纳禄奔溃悔罪乞盟复背约与明通好属屯寨明出兵助之太祖亲统兵往征尽克其所太祖既破明兵进克其城叶赫遂灭)。
乌拉(平声)决战收全域(乌拉初党叶赫布占太祖阵获其贝勒之弟泰因其悔罪求和释之既而乌拉背盟癸丑年正月遂决太祖复亲征诸贝勒大臣皆忿怒踊跃太祖策薄战乘势夺门登城布占泰仅以身免我军尽收抚其所属城邑乃班师)。(御制),辉发占星辟广疆(辉发贝勒拜音达哩以族人多叛附叶赫拜音达哩惧遣质乞援既而负约先是丁太祖率兵克其城诛拜音达哩尽降其众未年彗出西方旋复见东方指辉发国八夜方灭至是始验)。
四部初平征载葛,诸侯无敌帝尊黄。
哲陈栋鄂系其颈(哲陈栋鄂二部本为我满洲国部落后争为雄长太祖亲征哲陈寨擒其主阿尔泰斩之其栋鄂部长之子额勒吉为贼所杀疑宁古塔诸贝勒诳之遂引兵侵掠宁古塔所属东南二路长安太祖因率兵五百攻克其城臣福),窝集完颜斧厥吭(东海窝集部向附乌拉命额亦太祖招之降弗从乃都率兵击取之收万馀人戊子年星如斗太祖亲征完颜部夜至东里阿地天陨大众马皆惊进攻太祖知为克敌之象遂其城克之斩城主而还)。
蠙篚入时江帖浪(时环境诸国渐次削平境内所产东珠貂参诸珍物足备服用明亦遣使通好互易国势日盛太祖乃遣兵招抚长白山之鸭绿江路遂尽收其众),冰桥渡处海收沧(天命元年七月驻兵黑太祖遣大臣费扬古等征东海萨哈连部龙江南岸江水常以九月始冰兹独距我营二里许结冰如桥遂引兵渡取其十一寨兵还前冰已解而西偏复结冰一道以渡我师)。
阏逢之岁初函表(科尔沁贝勒明安喀尔喀贝勒老萨于甲午岁各遣使来通好自是蒙古诸部长通使不绝臣王杰),蒙古诸藩久括囊(蒙古诸部落至今尺地一民皆入版图当通好嗣太祖开基之初科尔沁喀尔喀二部始来后札鲁特乌鲁特巴林敖汉奈曼阿拉克绰特多罗特喀喇沁土默特阿噜伊苏特喀喇齐哩克诸部诛叛抚顺以次归降盖久在我矣朝抚御之中)。
察哈尔何骄蠢蠢(察哈尔遣使致书词意骄慢自称为四十万蒙古之主并求明广宁为收赋之地太祖报书责之而斩其使),林丹汗竟走伥伥(蒙古诸部落渐次归顺惟察哈尔林丹汗尚观望侵耰诸蒙古太宗天聪八年集诸蒙古部长会兵讨之命贝勒太宗驻营归化城察哈尔遁去乃多尔衮等为帅往收林丹汗之子其子额哲率众迎降全部收服)。
岛舟难恃书声罪(朝鲜自天聪九年既降之后贡使不绝后复贰于明使臣至礼节又倨太宗乃致书声罪自取覆谕以尔国所恃惟岛与舟若不修德义是亡并以兴师讨罪日期明示使臣及商人等遣之臣舒常),妻子先俘服赦狂(崇德元年冬败盟逆太宗以朝鲜命统大军征之李倧遁往南汉山城玛福塔等追围之其妻子遁江华岛多尔衮攻克之俘其妃一王子二及群臣家口甚众李倧诣军前降上明国所给敕印太宗乃赦李倧及妻子归国而留其长子□次子淏为质乃班师)。
颂勒三田麋踵顶(朝鲜国王李倧感归其妻子复其国土树碑三田渡颂太宗威德传示万世),凯迎廿里载壶浆(征朝鲜凯旋经其境内涑州诸处各官咸率军民跪送道旁献牛只米粮以供军食太宗嘉纳之还至盛京诸王大臣迎至二十里外太宗以朝鲜所献分给士卒)。
患纾日本更新德(朝鲜于明万历时被倭难明遣兵救之明四路出兵来犯朝鲜都元帅姜功烈亦率兵助之兵败来降及谴太祖作书谕之谅其报恩而来不加深太宗征破其国赦罪复封朝鲜于是感侵不畔恩戴矣不之臣臣德永为金简),衅起尼堪亟旧防(初图伦城有尼堪外兰阴搆明兵为我不共戴天之雠太祖起兵攻图伦城尼堪外兰遁去欲奔明明不能纳我兵追至鄂勒珲城遂斩之)。
恨告七条师出正(天命三年正月月中有黄气贯长约三丈征明太祖谕诸贝勒大臣曰天意如此今岁必矣乃率步骑二万启行鸣鼓奏乐谒以不堂子书七大恨告天并申严军律示众得已举兵征明之故),兵分四路敌称强(我征明兵既克清河口明帝欲逞志于我令辽东经略杨镐集兵藩阳分四路来攻左翼中路以总兵杜松王宣赵梦麟广宁道张铨督兵六万由浑河口出抚顺关右翼中路以总兵李如柏副将贺世贤辽阳道阎鸣泰督兵六万由清河出鸦鹘关左翼北路以总兵马林副将麻岩开原道潘宗颜督兵四万由开原合叶赫兵出三岔口右翼南路以总兵刘綎海盖道康应乾督兵四万合朝鲜兵出宽甸口期并趋我都城号称兵四十七万)。
少能胜众萨尔浒(明杜松等已出抚顺口南路侦卒又以刘綎兵出栋鄂路来告拒敌太祖谕贝勒等曰我南路驻防之兵有五百可以明使我先知南路有兵者诱我也其由抚顺来者必重兵破此则他路兵不足忧乃亲统大兵出城大贝勒代善与明四贝勒及大臣额亦都等督兵先赴界藩列阵以待杜松结营萨尔浒山而自引兵约二万人围我筑城兵役于吉林崖我兵役冲下击之斩百人诸贝勒以吉林崖兵役仅四百人议增千人往助俾驰下冲击而以右翼四旗兵夹攻之其萨尔浒山明兵则以左翼四旗兵当之太祖是其言令分左翼四旗之二与右翼合先攻萨尔浒山破其营垒而所遣助吉林崖之兵自山驰下右翼二旗兵渡河直前夹击横纵驰突无不以一当百遂大破其众明杜松王宣赵梦麟皆没于阵士卒死者蔽浑河而下如流澌又击破明左翼北路马林兵于尚间崖斐芬山马林仅以身免)。(御制),下必乘高达哩冈(明刘綎率精锐二万出宽甸先遣万人前探将趋登阿布达哩冈人超出四贝勒引右翼兵先据其上引精骑三十众军前自山驰下奋击后军随之大贝勒又率左翼兵自山之西夹攻明兵大溃刘綎战死朝鲜都元帅其功烈执送明兵之匿其营者诣我军降明经略杨镐闻三路兵败急檄李如柏回兵自呼兰路遁归是役也明以二十万众号四十万并力来战我得无不摧破所谓太祖威武奋扬以少击众天者全昌固有默相而助顺者已)。
抚顺既收后旅顺(先是天命三年军分队太祖决意征明大趋抚顺边明游击李永芳出降遂毁其城至天命十年明兵万人航海至旅顺口葺城驻守太祖命三贝勒莽古尔泰攻之尽歼明兵并毁其城而还),沈阳遂克继辽阳(明总兵贺世贤尤世功等以兵七万守沈阳城于城外太祖定议征之水陆并进营于城东明兵深掘壕堑以拒我军绕城掩击明兵七万皆溃阵斩贺世贤尤世功等拔潘阳城遂乘胜进攻辽阳明兵决河环城守禦甚严我兵至辽阳城东南渡河明总兵李怀信等出城结阵太祖命左右翼夹攻明兵大溃入城我兵夺其壕上之桥树梯登城城内明兵列炬拒战我兵毕登明经略袁应泰在城楼督战见城破自焚道将战殁甚众生擒其御史张铨官民皆薙发归顺辽阳既下属城大小七十馀俱降)。
清河河溃鱼游釜(天命三年明清河太祖统师围城我军奋勇梯城拔之臣纪昀),铁岭岭摧城复隍(明铁岭卫城在开原城南六十里我军既破开原斩马林进围铁岭毁陴突入阵斩其游击喻成名等尽歼其众)。
楼御开原缘堞蚁(大兵破开原时攻城之兵云梯未布皆超越而入太祖登其城南楼驻兵三日乃还),郛填懿路失林獐(懿路城在沈阳城西北先是太祖统师征明由此路进其居民尽弃城走时明沈阳总兵贺世贤等方引兵出沈阳城二十里侦卒以告自太祖令拥居民奔回俾塞其门而退引兵迎击贺世贤等见我兵至乃)。
广宁民迓熊王窜(天命七年大兵征明渡辽河明广宁城总兵刘渠等乘我军未成列急战我兵飞驰突入斩杀无算刘渠等全军尽殁广宁巡抚王化贞弃城入山海关大军离城三里许城中绅民焚香鼓乐迎谒入城驻军十日进逼山海关明经略熊廷弼与王化贞等尽焚沿途村堡而遁墉臣谢),奉集兵歼朱李忙(沈阳城东南奉集堡为明总兵李秉诚驻兵处天命六年左翼四太祖统兵分八路进征秉诚出城拒敌我旗两路驰击即败遁入城时明副将朱万良驻兵黄山见我兵势盛亦拔营遁)。
三妇人登辕巀嶭(明兵夜袭我耀州城南之官屯寨将踰墙有青嘉弩纳岱迈图三人之妻倚车辕于墙为梯登之持利刃奋击明兵惊坠而逸),二州将捷炮礌硠(海州属张屯寨汉人谋叛潜约明兵三百来侵寨兵与战敌败走海州守将斋萨武尔坤闻炮声追之斩百七十人)。
觉华岛觉舟焚糗(大兵围明宁远城袁崇焕与满桂固守不即下时明山海关以外兵所需粮草俱由舟运积海中觉华岛二千馀太祖命武讷格率兵往焚其船及粮千馀堆臣金士松),归化城归路毁墙(天聪六年察哈尔林丹汗侵掠阿噜部城太宗会诸蒙古兵讨之驻军归化河一带命贝勒济尔哈朗等率右翼兵征归化黄遂移师征明从边墙隘口入俘获甚众明宣府巡抚总兵纳贡求和因与盟而还)。
毛帅虫沙种巳净(先是明总兵毛文龙㩀皮岛欲以牵制我兵明君臣信之升为大都督欲与我国通好太宗遣官科廓率从者四人往文龙执送燕京宁远巡抚袁崇焕以文龙私通我国杀之其族众尚踞铁山太宗命诸将搜𠞰诸海岛尽歼焉),淩河风雨气弥张(天聪五年九月明太宗亲破兵于大淩河时有黑云起风从西来敌乘风纵火将逼我军天忽雨反风焚敌兵遂大捷十月大淩河城降)。
锦松匝月连牵组(崇德七年二月肃亲王豪格等奏克松山城生擒明总督洪承畴巡抚邱民仰总兵王廷臣曹变蛟祖大乐以下三月克锦州明总兵祖大寿降臣董诰),塔杏经旬再耀铓(崇德七年四月辛亥郑亲王济尔哈朗等克塔山城甲子攻杏山城炮毁城垣众官开门降相距才十三日)。
两次入关张挞伐(天聪九年勒多太宗命贝尔衮等自大同宣府进兵征明入平鲁卫边崇德三年复命睿亲王多尔衮贝勒岳托统左右翼军征明右翼从明密云县东北墙子岭进左翼从青山关进分路入关),六师扈跸总鹰扬。
凭凌水陆躏齐晋(左翼睿亲王入自青山关至涿州分兵八道一沿运河一沿山其中六道行山水间长驱并进蹂躏明燕京迤西千里内六府俱遍复至临清州渡运河破山东济南府还自天津卫右翼贝勒杜度从燕京分兵至山西界复趋山东济南共攻克府城九)。(御制),超越燕云劘岱梁(崇德七年贝勒阿巴泰率师征明由黄崖口入破蓟州兵越燕京趋河间至兖州分兵南至海州凡克府三州十八县六十七)。
克在谋焉凭庙算,直为壮也赖穹苍。
索田世业奸难夺(明总兵张承荫每侵我疆土立碑为界遣索我柴河三岔抚安三路之田有天谴太祖谕以世守难弃恃智力侵夺忍当以公正存心臣达椿),窃矿盟言守未妨(明沿边民每岁越境窃我蔘矿人明太祖命扈尔汉执杀五十馀巡抚李维翰来询殃及不太祖曰昔誓词云若越边之人见而不杀杀之人何不顾前盟而强为词耶)。
地利征行径且近(定都沈阳时明由都太祖以其地西征尔弼渡辽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鲜可由清河路进皆得地利故不烦建策演成遂定万年都会),民心收拾厚为偿(夫役给太祖每筑城计牛及食盐著谕群臣版筑甚劳母吝惜财物盖是时役非土厚给使还所以敷泽阜民俾之心归乐土也)。
褒功酬袭衣卮酒(克取辽东时大宴群臣故丧师谕曰明帝不知足侵夺我国失土朕仰承一袭酒天春得至斯者亦赖尔诸臣之力赐衣一卮岂足酬功哉臣阿肃),戒怯徵挥扇纳凉(谕诸将太宗于出师征明时扇纳凉勤恤军士引宋将挥事为诫)。
理谕尊人而卑已(定讲和太宗与袁崇焕书书式谓揆以义酌以理深斥明人轻慢之罪),敌嗤君闇复臣炀(明天启朝最为庸闇太祖谕诸贝勒曰观古今载籍国虽大而气数将终则君臣庸阍纪纲倒置以至灭亡今明灾异叠见其君臣不务修省终必致矣觇国几先所以为天之罚圣哲也)。
纵擒大寿输心贰(祖大寿于大淩河破时来降年锦州太宗遣归锦州大寿中变复困守有既下大寿乃终降臣胡高望),恩礼张春励节香(道张春太宗破大淩河生擒明监军见上不屈赐以珍馔班师人举动赐宴励臣节命坐诸降将上圣所以而立人伦也)。
萧伯芝欺几早烛(明遣备禦萧伯芝来伪称大臣乘八人舆语多不逊太祖曰虚言恐喝何以礼为不视其书遣之还),袁崇焕间策尤良(宗围明太北京明宁远巡抚袁崇焕入援监故作上授密计于高鸿中等令守所获明杨太耳语云今日撤兵乃有密约上计顷单骑向敌有二人来见意袁巡抚此事可立就矣杨太监佯卧窃听纵之还告明崇祯帝疑崇焕杀之)。
虽獾匿穴猎终捕(围锦州太宗明总兵赵率教闭门不出立城上言曰胜败岂有常听天而已太宗斥之曰尔敢援天出大言乎我惟尔果勇上天所命是以沈阳辽东抚宁俱属于我猛何不出战乃如野獾匿穴狂嗥自得不知猎人锹钁一加如探囊中物耳臣吉梦熊),如树披枝根自伤(汉军大臣佟图赉等请因天时顺人事直取明北京太宗谕曰取北京如伐大树先从旁斫削则大树自仆今明精兵已尽我兵力日强四围纵略嗣后北京可得矣)。
兵至都京戢勿取(天听三年大兵太宗以明国屡背盟誓亲统征明入洪山口克遵化城遂由蓟州进征燕京城移太宗驻营城北土城关之东率诸贝勒环阅燕京驻南海子进军距关厢二里诸贝勒屡请攻城倘失太宗谕曰朕仰承百城天春攻城必克但所虑者我一二良将即得亦不足喜遂止弗攻),和传内省使犹将(我军先克明良乡固安房山等处复击败明兵于永定门南议和命巴克什达海爱巴礼赍书与明大军遂向永平由山海关班师)。
由来攘外先安内(盛京城门凡八东曰内治西曰外攘即一命名而治天下之理悉蕴于是矣)。(御制),咸仰功昭与德彰(德盛京左阙门曰文右阙门曰武功)。
亲制国书音合字(满洲初无字以蒙古太祖命巴克什额尔德尼噶盖字合我国语音增圈点成文颁布裁定国书),定分旗色正兼镶(先是我国出兵校猎各随族党屯寨而行每人各出一矢十矢领以一长称为牛录辛丑年以徕服人众编三百人为一牛录其长称牛录额真乙卯年设甲喇额真辖五牛录又设固山额真辖五甲喇左右设两梅勒额真初设黄白红蓝四旗后参用其色镶之共为八旗)。
官仪澄叙鸟龙纪(天命十一年设八旗大臣天聪三年定文馆职司五年设六部六年定城守官三年考察之例八年定八旗职官名十年更定内三院崇德元年定内院官制设都察院二年设八旗议政大臣三年设理藩院定部院制八年设礼部蒙古理事官臣叶观国),军令申严貔虎行(祖乙卯太年定八旗军制定行军太宗天聪三年三月定军令于外藩八月赏罚例五年定出征军制崇德八年定军律)。
门木纳言鼗设姒(天命五年六月设纳言之木于门外天聪五年令贝勒大臣尽言直谏),楼竿慎狱网开汤(天命二年令详慎讼狱天聪九年禁徇私枉断崇德元年肆赦)。
兴贤劝学文成化(年令群太祖乙卯臣举贤才五年令贝勒大臣子弟就学三年授举人生员官阶优免丁役臣王懿脩),肃庙班朝礼大坊(天聪六年行新定朝仪崇德元年行部太庙荐新礼三年谕礼申明禁令八年定内外相见礼)。
孚惠前规赒帑粟(天聪元年发帑赈饥二年发帑资民嫁娶崇德二年谕贷粟贫民六年以岁歉备荒事谕行例),劭农家法重耕桑(太太祖甲寅年令国人屯田旷土元宗天聪九年禁滥役妨农崇德年禁屯积米谷令及时耕种二年令各屯堡及时劭农)。
勖勤虞亮戒丛脞(天命八年勖诸贝勖群臣勤职十一年勒母习逸乐崇德二年谕诸王谕诸大臣勤修国政七年铭贝勒勤修政事臣茅元),教俭豳居臻阜康(浮雪沾太祖尝出猎雪初霁恐草上濡撷衣而行侍卫等私语曰之笑曰上何所不有而惜一衣耶衣赐汝太祖闻吾岂无衣而惜之吾常以等与其被雪沾濡何如鲜洁为愈躬行节俭汝等正当效法耳)。
同我太平效犬马,际伊季世沸蜩螗。
取残张伐师迎旆(顺治元年四月命睿亲王统大军定中原值流贼李自成破明北京吴三桂致书乞师除暴王遂整旅入关臣郑际唐),后舞前歌曲振棡(睿亲王击败贼将唐通于一片石入山海关李自成率马步二十馀万列阵以待是日大风迅作沙尘蔽天王令军士呼噪者三风遂止奋击大败贼众追杀至四十里自成遁走王直趋燕京以捷书驰奏)。
谨备銮舆迎(御制)圣主,肃清宫禁赖贤王(李自成既西窜睿亲王至燕京故明文武官出迎五里外王进朝阳门老幼焚香跪迎众以明卤簿御辇陈皇城外启王乘辇王固辞乃以王仪仗前列乘辇入武英殿故明众官皆拜贺王定议都燕即具疏恭迎世祖驾至燕京定鼎)。
得天下正古无匹(自古得天下者如唐宋皆前朝大臣躬行篡夺汉明虽以兵取而汉为亭长明亦元民皆干犯名分未有如我朝与明邻国兴师本以复仇入关且为破贼明已失之天下我朝得之贼手光明正大亘古无伦),作世德求庆未央。
三圣重光兼守创,一人继序更恢皇。
仰瞻宝箧虔晨夙(实录皇上每日夙兴恭读周而复始者数十年臣严列圣福),肆谒珠邱惕露霜(年四皇上于癸亥甲戌戊戌癸卯次恭诣盛京展谒)。
国俗训镌文噩噩(崇德元年等贝勒大臣太宗御翔凤楼集诸王命内弘文院大臣读金世宗本纪语悉遵谕以金世宗奋图法祖勤求治理衣冠言旧制时时练习骑射垂训至切后世渐至懈废忘其骑射以致倾危又谆谆以改满洲衣冠效汉人服饰忘旧制废骑射为戒垂示万世子孙至为明切乾隆十七年卧碑皇上恭读实录敬述训谕立于箭亭俾子孙臣庶皆遵听母忘以绵亿载丕绪),战图咏绘阵堂堂(乾清宫敬贮旧本乃盛京时太祖实录战图八册皇上以尊藏之帙子孙不能尽见因于辛丑春送本以一本贮上书房一本恭命依式重摹二盛京敬藏并题御制敬诗什)。
伐碑其地勋桓烈(事一御制卯岁篇癸太祖己未年萨尔浒之战书命镌立清汉字碑于其地以志臣戴心鸿勋亨),作赋于京义炳烺(祖功御制盛京赋万言述大文博皇道为万古第一)。
乐府标新谐律吕(敷陈御制新乐府五十章显承之义),诗编排韵首宫商(部首御制全韵诗以上下平声三十咏我朝祖宗盛德大业)。
振车旦钺仍封号(乾隆戊戌王之特旨以定鼎初睿亲功最大身后受谤为之昭雪复其王爵仍世龙罔替又开国功王中如礼郑豫肃诸亲王及克勤郡王后经改封者皆仍还原封之号以彰勋伐且令其后人睹名思义念祖抒忠臣程昌期),武穆文昭表赞襄(乾隆二十九年裒举上特谕开国时有军功之王公等事迹纂为宗室王公勋绩表传)。
录本内廷铺景铄(编纂盖崇德方略皆本于直事核开国实录元年所辑文足资垂信旧藏恭缮开国实录系以满洲蒙古汉字三体盛京翔凤楼后贮内库皇上命于颐和殿之后建敬典阁移奉方略成太祖以下历朝实录永世尊藏兹录一分亦贮此阁),书参胜国证精详(明臣纪载我典朝事迹如黄道周博物汇之类證命馆臣择其书中有可采可辟者节取辨附识方略各卷之末以徵信实)。
恭吟臣庶起而舞(臣秦承业),聪听子孙慎勿簧。
仁圣祖仁勤民务,宪皇考宪饬官常。
古稀所惧半百里,犹日孜孜敬不遑(御制)。
全韵诗下平声十五首 其一 世祖定鼎燕京 清 · 弘历
四言诗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四十八
顺治甲申,世祖元年。
命摄政王,统师伐明(叶亲顺治元年四月大军命摄政睿王多尔衮代统往定中原授奉命大将军印京启锡以御用纛盖一切便宜从事遂自盛行向宁远而进)。
适于其时,流贼入燕。
明帝殉国,社稷已迁。
厥吴三桂,致书军门(叶)。
乞师进讨,大军遂前(睿亲王统兵行六日明平西伯吴三桂遣副将等出山海关致书于王以流寇攻破京城九庙灰烬明帝已殉社稷贼首僭称尊号掳掠逞残神人共愤乞师除暴剪恶三桂愿率所部前驱睿亲王得书即指山海关进发报三桂书越日三桂复致书于王请速整虎旅入关急击逆贼京东西可传檄而定也王得书即星夜前进遇贼将唐通于一片石邀击之斩百馀人贼遁去我兵直薄山海关三桂率属迎谒遂入关)。
贼廿万众,据山海关。
并山横海,势颇盛焉。
王传军令,勿得争先。
鳞次布列,固我中坚。
三桂汉兵,白布识肩。
以为分别,否恐同歼(叶十时贼首李自成率马步二馀万众自北山横亘至海列阵以待睿亲王集众传令曰尔等毋越伍躁进此兵不可轻击破此则大业成矣因令我兵向海对贼阵尾鳞次布列吴三桂兵分列右翼之未并谕三桂曰尔兵各以白布系肩为号不然同系汉人以何为辨恐致误杀)。
大风忽作,堀堁蔽天。
我军呼噪,风止战酣(叶)。
大败贼众,灭迹扫尘(叶进是日大风迅作尘沙蔽天咫尺莫辨及兵令军士呼噪者再风遂止各对阵奋击大败贼众追杀至四十里贼首尾不相顾向燕京遁走因晋吴三桂爵为平西王以马步兵一万𨽻之随摄政王直趋燕京追杀流贼即以捷书驰奏盛京)。
遂至都城,贼早西窜(叶王睿亲与诸将誓约并谕众曰此次出师所以除暴救民灭流寇以安天下也今入关西征勿杀无辜勿掠财物勿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仍示官民以取残不杀共享太平之意百姓闻之莫不大悦凡逃窜山谷者皆还乡里薙发归附所过州县官民并开城迎降我军至燕京自成已复焚宫殿西遁因令诸将随三桂追贼寻剿之于陜西贼遁入湖谷广窜死山)。
辞辇安众,守经达权。
文程赞襄,嘉猷允贤(五月睿亲王至燕京故明文武官出迎五里外王进朝阳门老幼焚香跪迎众以明卤簿御辇陈皇城外启王乘辇王固辞众再三请王曰今来定天下不可不从众意乃以王仪仗前列乘辇入武英殿故明众官皆拜贺王下令诸将乘城止宿不许擅入民居万户安堵乃与大学士范文程等议政于是传檄安抚畿辅郡县令明众官任事如故)。
九月驾至,定鼎北京(叶睿亲王等定议都燕即具疏恭迎世祖于八月启跸九月驾至燕京定鼎告祭庙社躬祝极门郊坛御皇受朝)。
为明雪恨,抚有宇寰。
汉高明祖,秦元之民(叶)。
李唐赵宋,更不足云(叶之唐宋得天下皆有惭德即汉高明祖虽如逐鹿中原得之以高才捷足然刘乃秦之亭长朱亦元之编氓究为干犯名分若我甚朝与明本属各国且攻取祖宗以七大恨兴师于义正而屡至燕京未即盖知其国政日非待时而动也及流寇入逼明之社屋已墟三桂迎请王师为之驱剿贼众雪耻复仇因而定鼎安民出诸水火统一海宇亿兆欢迎从古得统之光明正大孰有比于本朝者哉)。
奉天宏运,启后承前。
于亿万载,皇图永绵。